第52章 第五十二夜 窥伺
“我们是来做客的，放过我们好吗？”
安雅吃力地躲闪，尽管她算是敏捷，还是被狗子扑到了几下，身上粘了几个黑乎乎的狗爪印。
黑河镇不但四面都是沼泽，镇上也多是潮湿的黑泥地。
“汪！汪汪汪！”
黄狗似乎停顿了一下，但立刻又继续将沾满泥巴的爪子往安雅身上甩，让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快停下！要不然我就揍你了！”奥格玛粗着嗓子大吼。
这一声吼住了黄狗，它显然害怕奥格玛揍它，真的停住了扑向安雅的势头，蔫蔫地坐回了地上。
安雅看着黄狗耷拉的大耳朵和不住摇晃的尾巴，觉得自己体会到了狗腿这个词的来历。
只是，虽然这只狗已经不再往他们身上扑了，却依旧坐在门口正中央，边摇尾巴边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就好像……在哀求他们。
——求他们不要过去？
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安雅似乎看到那双水汪汪的狗眼中有了感情的变化。
是绝望……
绝望中带着赞同？
天哪！
安雅大骇，她转头看向奥格玛，想告诉他这狗有问题，这狗成精了。
“快回来，土豆！”
一个熟悉的男声叫道：“这些是客人，不可以没礼貌！”
土豆眼中复杂的感情消失了。
它顺从地站起身来摇摇屁股，小跑着冲向声音的主人。
“真是对不起。”
迎出来的是之前见过的圆眼镜治安官：“土豆一直不喜欢生人，见到有人在门口总要叫唤。”
“……不过，它只是叫唤而已，胆子其实非常小。你们不用怕，这就是典型的会叫的狗不咬人。”他停了停，补充道。
奥格玛翻了个白眼，用鼻子发出不屑的哼声。
“……我们不怕，你放心吧。”安雅捏了他一把，善解人意地笑道。
圆眼镜尴尬地沉默了一会，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解释多此一举。
对方再不济也是佣兵，怎么会怕狗。
“咳，”不愧是治安官，圆眼镜立刻整理好了心态，清了清嗓子，“请跟我来，我通知了父亲，厨师已经在准备晚餐了。请你们先洗个澡，我们再一起用餐。”
“啥玩意？”奥格玛一听要洗澡，情绪就上来了，“吃个饭而已，还要洗澡干啥？又不是要跟你睡觉！”
“咳咳……”
圆眼镜又咳嗽了起来，他似乎失去了接话的能力，尴尬得连耳根都红了。
安雅只能又掐了奥格玛一把。
“我们身上确实不太干净，谢谢你的慷慨。”
安雅一边客套着，一边用心灵感应说服奥格玛：这是为了任务，你必须为大局着想，洗澡就是你为集体做的第一件工作。
***
镇长家里只有一名上了年纪的女佣。
她指给了奥格玛男浴室的方向，然后带着安雅去了女浴室。
安雅一直在用心灵感应与奥格玛交流，让他保证自己会好好洗澡。
【对了……奥格玛，你有没有发现土豆有点奇怪？】
【我们吃土豆了？】
【是那只在门口堵我们的黄狗！我总觉得，它好像有意不想让我们进来，似乎想要警告我们什么……】
【我啥都没感觉到啊，你是德鲁伊吗？】
【不是！但我觉得那只狗好像非常聪明……】
【狗聪明有啥奇怪的，你现在还能用心灵感应交流呢。】
【……】
安雅主动掐断了心灵感应。
***
镇长家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在这种不算富裕的小镇上，连镇长家里也没有浴池。
至少给客人用的浴室里只有木桶。
“请您洗好以后，换上旁边柜子里的衣服。”
“我穿自己的不行吗？”
“虽然黑河镇不起眼，我们的镇长也是一位有自己讲究的人。”
老女佣锐利地说：“在这所宅邸中与主人家共进晚餐，绝不能穿得不体面。”
安雅谢绝了女佣帮忙的要求，她用浑浊的双眼打量了安雅一会，就默默地走出去关上了门。
安雅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件红色的长裙，领口开得有些低，款式似曾相识。
可她说不出来，曾在哪里相识过。
大木桶中已经放好了水，安雅解下腰上的短剑放到柜子上，脱下衣服丢进旁边的竹篮，轻轻踏进了木桶。
他们一行人的设定是“好几天没洗澡的佣兵”，不过安雅一直有给自己用清洁术，所以身上很干净。
虽然安雅很干净，但泡热水澡的惬意，也不是身心俱疲的她拒绝得了的。
安雅将自己沉入水中。
恰到好处的水温舒缓着她紧张的肌肉，她觉得萦绕在木桶上方的蒸汽透过扩张的毛孔，渗入了她的血液，充斥了她的身体。
似眠，似醉。
安雅仰头靠向桶沿，双眼微阖，几乎要睡了。
她在水中展开身体，像一条随波逐流的鱼，脑海中有一根弦被砰砰地拨动，将她的魔力拉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安雅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
在女佣刚离开时，安雅就察觉到这里有东西不正常。
那是非常微弱的魔法气息。
它的振幅几乎与环境中元素的流动完全契合，之所以能被安雅发现，是因为这股魔力与她同源。
这是黑暗魔法，但比安雅目前学过的都要邪恶。
在探查到这股魔力时，安雅的感觉就像缺了一枚指甲，然后有一根刺扎在伤口正中。
她没有表现出异样，以一个疲惫的佣兵该有的速度卸掉了装备，躺进了木桶。
一套做完，藏在角落里的魔力也没有发难的迹象。
它只是潜藏在暗处，静静窥伺着。
难道这个黑魔法师费这顿劲，就是为了看客人洗澡吗？
安雅心中腹诽，面上不动声色。
她依旧微阖着双眼，左手从腰际擦过，滑上肚脐。
那个魔力的波动突然紊乱了一下。
安雅平静地继续擦身，暗中的戒备全部消失了。
这位同行可真是太没出息了。
安雅洗完了澡，由于身体在热水中放松过度，起身的时候一个没站住，趴到了桶沿上。
她晕着趴了好一会，才捂着额头慢慢跨过木桶下了地。
作为贵族，安雅在家里干什么都有佣人服侍，在修道院一切有低级家务魔法代劳。活了十几年，她突然发现，她居然没有自己洗过澡。
安雅先把身上擦干，然后用浴巾不断绞着头发，试图令它们更加干燥。
大大的浴巾被她绞出了好几块湿润，头发也没能变干。
所以说不能用魔法就是麻烦，还没有吹风机，这和生活在原始社会有多大区别呢……
安雅胡思乱想了一通，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可以先穿上衣服再绞头发。
潜藏在暗处的魔力已经波波动动、起起又伏伏了无数次，有几次凌乱得让安雅怀疑，这人心脏病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