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章 母女相拥
沈嬷嬷怔了怔,枯瘦的手指攥紧帕子,喉头哽得发疼:
“大小姐客气了,老奴愧不敢当。”
“不,嬷嬷,棠矜是真心的,您悉心照料我母亲这么多年,如母如姊,您自然当得起这份情意。”
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人唤过她一声“祖母“。她牵起苏棠矜的手,只觉得大小姐的手暖洋洋的,像当年她搂在怀里喂奶的那个婴孩,终于穿过岁月,又跌进她心窝里。
“是,大小姐长大了,想必夫人见到你,定会十分高兴。”沈嬷嬷欣慰道。
苏棠矜走进沈望舒的寝室,只见纱帐半垂,药香混着沉水香在昏暗的室内浮动。
母亲沈望舒瘦弱的身子陷在锦被里,像一截即将燃尽的烛芯。
窗外突然下起了一阵小雨。
雨打在树叶的声响衬得屋里愈发寂静,唯有铜漏滴答。
苏棠矜轻触母亲青白的手腕,那凸起的骨节硌得她心头发颤——从前这双手,是极美的。十指纤纤如削葱根,莹白的肌肤下透出淡青的脉络,指甲修得圆润,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那双手曾抚过琴弦时如蝶栖花枝,执笔时似柳叶临风,抚摸她的脸颊时仿佛又化作春风般温柔。
如今想来,那双手就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玉雕,就连指节弯曲的弧度都透着大家闺秀的优雅。
可如今,母亲却被林砚秋下药,身体竟虚弱不堪至此。
苏棠矜想到这里,流露出了一丝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狠厉。
“矜儿,是你吗?”沈望舒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看见眼前女子熟悉的脸颊时,她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憔悴的眼眸,激动道。
苏棠矜跪在沈望舒的病榻前,指尖死死攥着锦被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烛火摇曳,映得她眼底水光破碎,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连呼吸都带着刺痛。她想起前世任性时对母亲的顶撞,想起那些未能尽孝的日夜,悔恨如钝刀般凌迟着她的心。
苏棠矜颤抖着伸手,却在即将触到母亲憔悴的面容时猛地顿住——她竟害怕这触碰会惊散了母亲最后的气息。
唇瓣几度开合,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哽咽:“娘……女儿,女儿错了......”
苏棠矜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进母亲沈望舒的怀里,泪水浸透了母亲单薄的寝衣。
沈望舒枯瘦的手臂颤了颤,却用尽全力将她的矜儿搂紧,干裂的唇轻轻贴在她发顶。
两人相拥而泣,母亲的泪滴在她颈间,滚烫得像是要灼穿那些错过的岁月。
“傻女儿……”沈望舒气若游丝地呢喃,手指却温柔地梳理着苏棠矜散乱的鬓发,如同她儿时做噩梦时那般。
沈嬷嬷攥着药碗站在屏风旁,老泪纵横。
她看见夫人灰败的面容竟透出几分血色,而大小姐却哭得像个迷途归家的稚童。
窗外雨水渐歇,一缕晨光斜斜照在交叠的母女身影上,将地上的影子融成再也分不开的一团。
沈嬷嬷悄悄用袖口按住眼角——这光景,多像十几年前夫人初嫁时,给搂着襁褓里的矜姐儿哼曲的模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