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奇怪的房子(1)

花园里简直是最美好最神秘的人间胜境。四周“守卫”园子的高墙上爬满了光秃秃的玫瑰树茎，茎干很密，一层压着一层。玛丽·伦诺克斯知道那是玫瑰，因为她在印度见过很多。地上铺满了黄蔫蔫的冬草，全都无精打采地趴着，草堆里还伸出几撮灌木，倘若还活着，定是夺目的玫瑰丛。很多玫瑰尽情舒展藤蔓，俨然成了大树一般。花园里还有其他的树，让这个地方最与众不同，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是树上面盘绕的玫瑰藤，长长的玫瑰枝蔓向下垂落，随风摇曳，构出了一席轻盈飞扬的窗帘。它们左右攀爬，还相互交缠，有些“调皮”的枝蔓不满足自己的领地，从这棵树上伸手抓住那棵树，不经意间在它们之间搭了座座漂亮可爱的小桥。玫瑰藤蔓上没有花也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所以玛丽也不知道这些玫瑰树是死是活，但它们淡灰的枝条就像朦胧的面纱，给这里的一切，墙、树、甚至灰蒙蒙的冬草都增添了一抹神秘，玫瑰藤长得很长，一直拖到了地上。没进来之前，玛丽觉得这个地方必然与其他花园不同，因为它已经那么久都无人问津了。的确如此，这里与她平生所见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真安静啊！”她小声说，“真安静！”

她停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聆听着周围的寂静。

知更鸟已经飞回了树顶的窝里，它聪明地应着园子里的景安静了下来。甚至连翅膀都不扇动一下，一屁股坐在巢里，连挪都懒得挪，一动不动地望着玛丽。

“难怪这么静，十年来，我是第一个在这里说话的人。”她又开始小声说。

她慢慢地从门前走到花园中间，小心翼翼地，生怕惊醒了谁。她很庆幸脚底下有那层厚厚的草垫，走起路来不会发出什么声响。她走到那道搭在两棵树之间的仙境般的穹窿，抬头望了望组成它的玫瑰藤和须蔓。

“我想知道它们是不是都死了，这是座没有生命的花园吗？”她说，“我希望不是。”

如果她是本·威瑟斯塔夫的话，只需要端详一下便可确认这些花木的死活。可惜她只是玛丽·伦诺克斯，在她眼中，这些无精打采的棕灰色的朽枝枯藤没有展露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生机。

但她已经成功地走进了这个奇妙的花园，而且她可以穿过常青藤蔓掩蔽下的小门随时造访此地，她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块完全属于自己的悠仙美地。

阳光普照，花园四周的围墙兜着金灿灿的光芒，高远碧蓝的苍穹似乎也格外优待米特斯韦特庄园这方与众不同的土地，因而比荒原上的穹顶更加光彩夺目，柔和绵延。知更鸟从树梢飞下来，连飞带跳地尾随着玛丽流连于一棵又一棵的灌木。它尽情地卖弄着歌喉，营造出一种忙碌的气氛，好像在向玛丽展示些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既陌生又奇怪，玛丽觉得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了，尘世喧嚣已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但她却没有丝毫孤独寂寞之感。现在困扰她的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知道这些玫瑰树死了没有，或是有些还活着，等到天气变暖些就会抽枝发芽，孕育花苞呢。她不想这是个死气沉沉，生命罕至的花园。如果园子活起来，那该是多美的一番景象啊！到处开满了玫瑰花，这儿，那儿，美不胜收！

自从她进园子起就把跳绳搭在胳膊上，走了一会儿，她想一边跳绳一边逛完整个花园，遇到心仪的景象时再停下来欣赏。这里好像曾经到处都是铺满青草的小径，偶尔一两个角落里还可发现覆盖着冬青的凹室，有的里面摆放着石凳，有的里面站立着高高的满布苔藓的花缸。

当跳到第二个凹室附近时，她停住了。这里面曾经是个花坛，玛丽觉得自己看见黑乎乎的泥土中钻出了些东西——尖尖的，小小的，灰绿色的小点点。她想起老本说过的话，于是跪在地上凑近看了看它们。

“没错，它们是小芽儿，长大了可能会是番红花、雪莲花、还有水仙花呢，”她欢快得嘟哝着。

她弯下身子，向小芽儿们凑得更近些，嗅着湿润泥土清新的气息。她真是爱死这味道了。

“也许花园的其他地方也在冒小芽儿呢，我得去找找看。”她说。

这次她没有跳绳，而是走过去的。她走得很慢，还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边上的旧花坛里、草丛中，她都没有放过，生怕错过了什么东西。一圈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了更多尖尖的灰绿芽儿，禁不住又兴奋起来。

“这座花园没有死。”她轻轻地对自己喊着，“即使玫瑰都死了，还是有其他东西活着的。”

她对园艺一窍不通，但她发现在某些杂草丛生的地方由于生长空间有限，绿芽儿只能削尖了脑袋费劲地朝上钻。于是她找来一段比较锋利的木头片，跪在地上刨起土来。她清除了野草和杂草，为小绿芽儿开辟了一块干净宜居的土地。

“这样它们就能自由呼吸了。”在给第一拨绿芽儿锄完杂草后，她如释重负地说。“我还要去拯救更多的绿芽儿。只要是我看得见的，就一定帮它们除掉害草。如果今天干不完，我明天还会过来接着干。”

她就这样一块园地一块园地地清理，又是挖土，又是锄草，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已经清理完了一个又一个花坛，来到树下的草丛里。她又忙又累，浑身发热，她先是脱去外套，扔到一边，接着摘掉帽子，尽管她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然而的确是一直微笑看着眼前的杂草和灰绿的小芽儿。

知更鸟也一直马不停蹄地忙碌着，蹦蹦跳跳，还一路欢歌。看着有人在它的地盘上施展园艺，它真是再乐意不过了。它以前就一直惊异于老本的园艺。园艺所到之处，它喜爱的各式美味食物便随着泥土被翻出。如今眼前这个新来的“小园丁”还不及老本的一半块头大，却有着敏锐的嗅觉找到花园，还这么迫不及待地就干起活来。

玛丽小姐一直劳作到了午饭时间。事实上，她想起的时候已经过了点，她穿上衣帽，捡起跳绳，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已经干了两三个小时的活。她自始至终都欢天喜地的；那一片一片的小绿芽儿在干净清爽的土地上也显得无比高兴，比起受杂草“欺压”几近窒息时开心多了。

“下午我还会回来的。”她环顾着自己的“新王国”，对着那些树木和玫瑰丛说道，好像它们可以听见似的。

接着她跑过草地，推开那扇老旧沉重的大门，麻利地从常青藤下溜了出去。她的小脸红彤彤的，眼睛闪闪发亮，还狼吞虎咽地吃了很多午饭，让玛莎甚是高兴。

“两块肉，还有两份大米布丁！”她叫了起来，“哈哈！妈妈要是知道跳绳对你有这么大的帮助，肯定会乐坏的。”

上午玛丽大小姐在园子里松土的时候，感觉到尖尖的木片触到了一个白白的根茎，就像洋葱一样。她把根茎放回原处，小心翼翼地盖上土，并给拍瓷实了，现在她想让玛莎告诉她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玛莎，那些像洋葱似的白色根茎是什么东西？”她说。

“那些是植物的鳞茎，很多春天的花儿都是从那里长出来的。”玛莎回答，“小一些的是雪莲花和番红花，大一些的是水仙花和长寿花。最大的是百合花和紫菖蒲。嗯！它们都很漂亮。迪肯在俺家的小花园里中了不少呢。”

“迪肯认识所有的花吗？”玛丽问道，一个新想法占据了她的小脑袋。

“俺家迪肯能让砖石路上长出花来呢。妈妈说迪肯动一动嘴皮子就能让地上长出东西。”

“鳞茎活得久吗？如果没人照看，它们能一年一年地活下去吗？”玛丽焦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