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混江龙赏雪受祥符 巴山蛇截湖征重税
却说乐和船到宝带桥,遇着大汉举刀要砍。乐和正要挺身要斗,只见那大汉把乐和一看,喝道:“你是谁?”乐和也仔细一认,说道:“你莫非出洞蛟童威么?我是铁叫子乐和。”那汉将刀入了鞘,说道:“天昏月黑,险些儿害了哥哥。你怎么来到这里?这船里却是谁人?”乐和道:“我的话且慢慢告诉。这船里是花知寨嫂嫂同儿子和秦统制嫂嫂,你怎么又在这里勾当?”童威道:“我只因混江龙李大哥陷在常州狱中,要设法弄银子救他,故此没奈何来行此事。”乐和道:“他为甚拘在狱中?”童威道:“说起话长,这里不是叙谈处,且同到湖中去。”这边那船家也爬起了,把船帮着,扯起了篷,一起望湖中驶去。
到了一处地方,上了岸,童威、童猛与二位恭人见过礼,花公子也来见了。童威道:“二位嫂嫂请进,里面自有内眷陪奉。”里面便有两个妇人出来,接了进去。童威问乐和向来踪迹,乐和把他从前事说了一遍,道:“如今要到杭州去,不想会着你哥儿两个。这里是什么地方?李大哥却是为着甚事?”童威道:“咳!不知我们怎么撞出来便是奸党作对!这里叫做消夏湾,是太湖所属地方。李大哥的事待我告诉。”
看官听着,这李俊的事话说甚长,莫等童威说,且待我慢慢的讲来。正是:
纵谈世事壶应缺,说到人情剑欲鸣。
却说那太湖一名具区,一名笠泽,周围三万六千顷,环绕三州,是江南第一汪洋巨浸。湖中有七十二高峰,鱼龙变化,日月跳丸,水族蕃庶,芦苇丛生,多有名贤隐逸、仙佛遗踪。昔人曾有诗道:
天连野水水连天,环列三州通百川。
日月浴生银浪里,蛟龙斗出翠峰边。
帆归远浦飞烟雨,枫落高秋满钓船。
羡杀功成辞上赏,风流千古载婵娟。
这首诗的结句说范蠡破吴回越之后,载了西施遨游五湖的说话。大凡古来有识见的英雄功成名就,便佛衣而去,免使后来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祸。
却说那混江龙李俊本是浔阳江上的渔户,不通文墨,识见却是暗合。从征方腊回来,诈称疯疾,不愿朝京受职,辞了宋公明,却与童威、童猛弟兄来寻向日太湖上结义的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高青、瘦脸熊狄成四个好汉,在水泊里居住,终日饮酒作乐。李俊道:“我生长浔阳江上,专一结识江湖上好汉,因救宋公明上了梁山,做一番事业,受着招安,东征西讨,与朝廷出力。岂不知受了官职荣宗耀祖,享些富贵!只是奸佞满朝,妒贤嫉能,后来再不能有好结局的。幸得先见,结识了这几个好弟兄,得此安身立命之所,倒也快活。只是水庄虽然僻静,终是地面卑湿,胸襟不畅。哪里去寻一个高爽的所在,盖造房屋,方为久居。”费保道:“大哥,岂不闻太湖中有七十二高峰,只有东西两山最为高旷。那东山上有莫厘峰,居民富庶,都出外经商;西山上有缥缈峰,更是奇峻,上顶江海皆见,民风朴素,家家务农、打鱼、种植花果为业。更有消夏湾,是吴王同西施避暑之地,林屋洞是神仙窟,宅角头是‘商山四皓’甪里先生的故室。这几个去处,何不同去一看?择可居之地,盖造房子起来便了。”
李俊大喜,一同上船,竟到西山各处游览一遍。果是山明水秀,物阜民康。那消夏湾四面皆山,一个口子进去,汇成一湖,波光如练,湖边一片平阳之地,可造百十间房屋。四围有茂林、修竹、橘柚、梨花,真是福地。李俊就与土人买了这片湖地,置办木植,雇唤工匠,不消几时就盖造完了。都是垒石成墙,结茅当瓦,不甚高大,前堂后厦共一二十间。只有费保、倪云有家眷,择日进房。置办酒席,款待乡邻,尽皆欢喜,都称李俊为李老官。盖土欲以“老官”为重也。
那沿湖的两山百姓,都在太湖中觅衣饭,打鱼龙虾,簖蟹翻凫,撩草刈蒿,种种不一。只有发罛船是有大本钱做的,造个大船,拽起六道篷,下面用网兜着,迎风驶去,一日一夜打捞有上千斤的鱼,极有利息。李俊与众兄弟商量,也打了四个罛船,使渔户管着,日逐打鱼起息。却是那罛船利在秋冬,西北风发,方好扬帆。
一日正当仲冬时节,西风大作,李俊要自去看打鱼,同弟兄上了罛船,向北而去。到半夜里,风息了,船行不得,便停泊缥缈峰后。到得天明,飘飘扬扬下起大雪来,霎时节琼瑶满地。唐人有诗道: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李俊道:“这般大雪,那湖光山色一发清旷,我们何不登那缥缈峰饮酒赏雪!也是一番豪举。”费保道:“极妙!”将带来的肉脯、羊羔、鲜鱼、醉蟹,叫小渔户挑了两三坛酒,各人换了毡衣斗笠,冲寒踏雪而去。那峰只有三里多高,鱼贯而上。到了峰顶一株大松树下,有块大石头,扫去雪,将肴馔摆上,石中敲出火来,烫得酒热,七个弟兄团团坐定,大碗斟来,吃了一会。李俊掀髯笑道:“你看湖面水波不兴,却如匹练,倒平了些。山峦粉妆玉砌,像高了些。好看么?尝闻道:‘朝臣待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渡关。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我们今日在此饮酒赏雪,真是天地间的至乐,凭你掀天的富贵,也比不得这般闲散!若论我李俊年力正壮,意气未衰,哪里不再做些事业?只是古今都有尽头,不如与兄弟们吃些酒,图些快活罢。闻说宋公明、卢员外俱被鸩死,往日忠心付之流水。我若不见机,也在数内了。”说罢,又吃。
忽听得西北上一个霹雳,见一块大火从空中飞坠山下。大家吃惊,说道:“大雪里怎得发雷!那块火又奇!我们走下去看。”叫小渔户收拾家伙,同下山来,周围一看,只见烧炀了丈余雪地,有一块石板,长一尺,阔五寸,如白玉一般。童威拾起,众人看时,却有字迹。都是不识字的,唯李俊略略认的几个,所以前日揭阳岭上宋江被催命判官李立药翻,正等伙家开剥,李俊赶来,见有批回,识得宋江字样,才得救醒。今将这石板着实模拟好一会,说道:“原来是一首诗。”众人道:“大哥,你读与我们听。”李俊又顿了一番,念道:
替天行道,久存忠义。金鳌背上,别有天地。
众人听罢,都解不出。李俊道:“这分明是上天显异。头一句说‘替天行道’,原是忠义堂前杏黄旗上四个大字,合着我们旧日的事。且拿回去供在家里,日后定有应验。”遂捧了石板到船里,起篷回家,把石板供在神堂内,不在话下。
却说常州管下一座马迹山,也在北太湖之滨。山边村坊里有个乡宦姓丁,名自燮,是丁谓丞相之裔,黄甲出身,累任升至福建廉访使,拜在蔡京门下,为人极是奸狡,又最贪财,绰号巴山蛇。在任三年,连地皮都刮了来,丁忧在家。那常州新任太守姓吕,名志球,福建人,也是甲科,参知政事吕惠卿之孙,与这丁廉访同年,又是两治下,况且祖父一般的奸佞,臭味相投,两个最称莫逆。说事过龙,彼此纳贿。丁自燮思量守制在家,终不比做官银子来得容易,清淡不过,想在渔船上寻些肥水。去与吕太守讲了,颁下几道告示,说马迹山一带是丁府放生湖,不许捉捕,如违,送官究治。自从有了告示,那丁自燮便将大雷山为界,竟占了一大半的太湖。若是渔船过了界,就唤狠仆拿住,扯破了网,掇去了篷,还要送官,百般扎诈。那小渔船识窍,不到北太湖打鱼也就罢了;但那罛船全靠着风,顺风驶去,哪里收得住?偏是北太湖水深空阔,容得大鱼,众渔户没奈何,与他打话。那丁自燮得计,说要领他字号水牌,方许过界;若打得鱼,他要分一半。众渔户拗他不过,只得顺从了,连那小渔船不过界的也要平分。竟把一个三万六千顷的笠泽湖,与丁家做鱼池了。
李俊、费保闻知,心中不忿,道:“偌大一个太湖,怎的做了你放生池!我们便不打鱼也罢,怎生夺了众百姓的饭碗!气他不过,偏要去过界与他消遣一消遣,看他怎么样!”七个弟兄却在一个罛船上。小渔户扯起风篷,往北驶去。过了大雷山,到马迹山边,有十来个小船,每船有三五个人,在那里守港,但是没有字号水牌的,便拿了去;有字号水牌的,便要分鱼,日以为常的。他见李俊罛船驶到,没有字号水牌,喝道:“大胆的瞎贼!这里是丁府放生湖,你敢过界么!”费保便接口骂道:“狗奴才!朝廷血脉,如何占得!放你娘的屁!少不得把你那巴山蛇皮都剥了,与百姓除害!”那小船的人齐起,把挠钩乱来扯网。费保、倪云、童威、童猛一起动手,把木篙撑的撑,打的打,大船风高势勇,小船抵挡不住,翻了三个小船,十来个人落水。李俊叫回舵而去。
却说小船上捞起了落水的人,去报丁自燮道:“方才有个罛船过界,没有字号水牌。小的们查他,大骂要剥老爷的皮,与百姓除害。撑翻三个船,十多个人下水,救得性命。有人认得是李俊、费保等,住在消夏湾。”丁自燮呵呵冷笑道:“这是梁山泊余寇,反来惹我,是生意到了!”即刻修书信来抱呈,差到常州府投下。吕太守拆开看了,叫该房行牌勾拿费保、李俊的一干人犯。书吏禀道:“这消夏湾地方是苏州府管辖,须要行关。”吕大守道:“既如此,速备关文提来。”书吏备了关文,差人到苏州府行提。
那苏州太守是清正官府,闻得吕太守贪污,与丁廉访表里为奸,那南太湖渔户也曾有去告理的,因碍着同僚面上,不曾准行。今见关文来提李俊等,心中不悦,不肯行拘,打发批回转去。吕太守大怒,差人请丁廉访到来商议。吕太守道:“叵耐苏州府不准关文,有负老年兄所托,甚是惶愧!”丁廉访道:“他不遵老公祖的法度,事倒还小。那李俊是梁山泊余党,恐怕他乘机作乱,这件事大,必须设法剿除方好。将来老公祖威令远行,治弟的地方亦得安枕。还有一节:若拿住了,他是积年盗首,必多金珠宝物,强如去零星收拾。”吕太守笑道:“当与年兄共享。”丁廉访道:“他们知苏州不准关提,必然放胆。老公祖这里亦不必提起,把原牌销了。少不得元宵放灯,老公祖出示晓谕,城中各户俱要张挂,庆赏丰年。他们是硬汉,托大胆,必来看灯,那时只消几个缉捕使臣就够了,发在监里,紧打慢敲,怕他不来上钩!”吕太守大喜道:“年兄神算。怪道敝省的土地都跟了来!”丁廉访笑道:“老公祖任满,敝府的土地,少不得也要送去。”两个笑别不题。
却说李俊等回到消夏湾,倪云道:“今日打虽打的畅快,那厮必然要来寻事。”童威道:“怕他怎的!我们罛船偏要驶去,再翻他几个下水!”李俊道:“不是这样讲,今日略挫他威风,使他知我们的手段便罢了。我们又不专靠打鱼为活,何必定要到那边去!他取怨于人,必有天报。省些是非便了。”费保道:“大哥之言有理。”把罛船收了港,安然在家。
不觉腊尽春回,元宵节近。有人传说常州府放花灯,与民同乐,十三夜起至十八夜止,十分繁盛,附近州县男男女女都去看灯。李俊道:“我们弟兄同看一看如何?”高青道:“不可。丁自燮与吕太守挽手诈人,谁不知道!前日这番厮闹,他决不能忘情。若在消夏湾,他忌惮我们,不敢轻自来惹;若到常州,是他的世界了,万一疏虞,如何是好?”狄成道:“兄弟,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等四人在太湖中横冲直撞,怕了哪个!又有李大哥三人来,如虎添翼,有何顾忌!元宵灯节,人山人海,哪里知道我们在里面!便去何妨?”李俊道:“宋公明到东京看灯,李逵闹了元宵,也得平安无事。梁中书北京放灯,众好汉偏去救出卢员外。两番俱是惊天动地,何况这个小去处?但若说图安静,就是不去看灯也使得。只是前日与那丁自燮有这番口角,若怕了他恐惹人笑话,只是要有准备就是了。”于是商议定了。
到十五早上,雇两个船,七个弟兄分在两边。渔丁驾了,一帆风到常州西门,寻隐僻去处停泊,已是下午时分。船中整顿酒饭,都饭饱了。童威道:“我兄弟两个只在船内俟候,黄昏左右到城门守着。倘有响动,好接应出来。”李俊道:“也说得是。”身边藏了军器,五个人一同进城,见附近乡村的老幼男女都来城门边,要进去看灯。李俊等一哄而入。但见六街三市,尽搭灯棚,漫天锦帐,悬结彩球,笙歌聒耳,十分热闹。有诗为证:
十里香尘点落梅,溶溶夜色映楼台。
谁家见月能闲住,何处闻灯不看来。
其时一轮明月涌出东方,照得天街如水,遍处悬挂花灯。香灯的人一片笑声,和那十番箫鼓融成一块。那红楼画阁,卷上珠帘,二八婵娟,倚栏而望,衣香鬓影,掩映霏微。真是“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早春节序,江南风景最为销魂。李俊等五人赏玩了一回,闻得谯楼上有三座鳌山,一发奇巧,同看灯的人拥至府前,果然火树银花,照耀如同白日。吕太守与同僚官在楼上饮酒,下面笙箫迭奏,花炮横飞,把人挤得脚不贴地,像在空里走的。李俊又看了一回,转到大街东首一座酒楼上坐定。酒保摆下按酒,各色肴馔,传杯送盏,吃了一会。那时约摸有二更天气。倪云、高青道:“我们好出城去了。”狄成道:“这般良辰美景,金吾不禁,城门自然彻夜不闭,再坐坐何妨。”李俊此时也没了主意,不肯动身。倪云、高青立起来道:“你们再饮几杯。我两个先到城门边等候。”下楼去了。
少时,只见两个穿青衣的人走来,把各人一看道:“认做东洞庭山郭大官人在此饮酒,原来不是。”掇转身便走。李俊、费保只顾饮酒,不放在心上。又有个老儿领一个美貌女子,拿着厮琅鼓儿走到桌边,深深道个万福,顿开香喉,敲着相思板和鼓儿,唱两只小曲;虽非绕梁之音,却也琅琅的可听。费保伸手去钞袋中摸一块银子赏他,约有二钱多重。正要递过去,忽听得楼下发声喊,三五十个做公的都拿短棍,蜂拥上楼。李俊、费保、狄成见不是头,推倒女郎,踢翻酒席,要寻去路。那做公的已到身边,李俊三个措手不及,都被拿住。把索绳背剪绑了,推下楼去,簇拥围绕,推进府门。
那吕太守早排公位,坐在上面,银烛辉煌,两边立着如狼如虎的兵壮。李俊三人带到堂前,都直挺挺地立着。吕太守喝道:“你们是梁山泊余党,重谋不轨,今到法堂之上,怎么不跪?”李俊道:“蒙圣恩三降诏书招安,北征大辽,南剿方腊,多曾替朝廷出力。不愿为官,隐居安分,不曾犯法,为甚要跪?”吕太守道:“盘踞太湖,不遵宪示,翻丁乡宦家人坠水,明是造逆,还要强辩!”李俊道:“那太湖是三州百姓的衣食饭碗,你为一郡之主,受朝廷大俸大禄,不爱惜百姓,反作权门鹰犬,禁作放生湖,平分鱼税。我等不过为百姓发公愤。今拿我来,待要怎的?”吕太守道:“现奉枢密府明文,登州反了阮小七、孙立,饮马川起了李应、公孙胜,凡是梁山泊余党都要收管甘结,故此拿你。”李俊道:“就是枢密院也只取收管甘结,不曾来无故擒拿。”吕太守没得说,冷笑道:“你若知事的,我不难为你;若再倔强,申做结连李应、阮小七等造反,解到京中。且发去监下。”李俊还要折辨,被众兵壮推拥入监。不在话下。
且说倪云、高青先下酒楼,走到城门边,见一起做公的执着火签,吩咐守门人役道:“奉太爷钧旨,城里有奸细埋伏,快把城门封锁。”二人听见了,慌忙赶得出城。城门早紧闭了,吊桥边撞见童威、童猛,说道:“李大哥呢?”倪云道:“还在那里吃酒。我二人先到门边伺候,刚走到门口,见说有奸细埋藏,快把城门封闭,抢得出来。”童威道:“这也蹊跷了。如今怎么处?且到船中去。”四个到得船里,一夜不睡,巴到天明,同到西门,门已开了。早有人传说:“昨晚灯市里拿得梁山泊盗首三名,监下了。”四人听得,吃了一惊。童威道:“不知虚实。但今早不见来,必然有缘故。人多不便,你们住在船中,我去打探个实信回来。”就分了路。
童威走到府门口,听得纷纷扬扬,都是这般说。童威竟到狱门首。那牢子们凡有人监下,巴不得亲人通信,要那常例钱。问了备细,放童威进监。李俊、费保道:“兄弟,果应你的言语。那太守的口气,像是要启发我们的东西。哪里有得给他!”童威道:“事已至此,且含糊应承。待我去竭力寻来,挣出身子,再作理会。我身边带的盘缠取出来,先俵散与众牢子,教他看觑。”有十多两递与李俊道:“我且出去安慰弟兄们,三日后再来。”说罢走出,回到船中,与众人说知,面面相觑。童威道:“且到家中收拾起来,约三日要到这里的。”真个是有兴而来,没兴而返。
到了消夏湾,各人倾箱倒笼,共有二千之数。童威道:“这二千两银子也够打发赃坯了。且迟些拿去,看那边数目如何。”只带一百两,驾个小船自去。到了监中,李俊道:“那厮教人打话,要一万两才肯释放。都是那丁自燮杀才定计策,两人剖分。我思量哪有许多银子,再三推敲,讲定三千两了,限十日兑足,不得迟延。”童威道:“我已料着,今共凑合将来只有二千两,缺下的待我去设处来便了。先带得一百两在此,送些与掌案孔目,教他宽限。我十日内必来。”别了回家,与众人说知:“但是还少一千两,我有个计较在此。”正是:
贪泉不饮无廉吏,变虎何多封使君。
不识童威有甚计较,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