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若毁灭,佛塔还会在吗?印度人的回答颇机智
在玄奘看来,身处印度文明圈的诸国,一定是佛学气氛浓厚。然而很令玄奘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蓝婆国居然全国也只有十来座寺庙,和尚也很少,相反其他宗教的教徒倒是特别多——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玄奘对这个国家的评价甚低:“这里的人相貌猥琐矮小,还特别喜欢唱歌,整天唱个没完没了,性情呢有点懦弱,可是又有些狡诈,诚信这个词在这里是绝对不适用的!”
既然不喜欢,玄奘便匆匆一瞥而过,这就向南,来到那揭罗曷国,这里其实依旧是迦毕试(贵霜)国的势力范围,不然已然颇有温暖地带的气象,五谷丰登、花果繁茂,佛国气氛也终于浓厚起来。城东南有座阿育王建造的宝塔,更有释迦牟尼与燃灯佛在此相遇的遗迹。玄奘在此塔下还遇见了一位颇有学识的老僧人。
“释迦牟尼从第二阿僧祇劫到第三阿僧祇劫之际,经历无量劫,世界经历成坏,连弥勒山都要化成灰烬了,为什么这地方(指这宝塔所在之地)还能存在呢?”
好嘛,这话说得跟天书似的。且容司马为您解读一下。所谓阿僧祇劫就是佛教中一个极长的时间单位,每经历若干时间单位,这世界就会反复毁灭、再生。玄奘这意思,就是世界都毁灭了,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能存在而不灭呢?
老僧的回答也颇机智,你这东土来的和尚啊想得太多了,这个地方跟着世界一起毁灭,又一起再生,不存在什么永恒不灭,只是循环再生而已。
这回答显然给了玄奘极大的感触,本来在中国人的脑海里,总归有一些东西会永恒不灭,譬如秦始皇念念不忘的长生不老药,道教的存在意义之一就是求长生。可是在这老僧的回答来看,哪有什么长生啊,就连山水土地都要经历毁灭之后才会重生,而重生之后的那山那水那人那物,即便与原来的山水人物一模一样,但还能是原来的吗?
这便是印度的世界观,也是佛教的世界观,却不是中国人的,即便中国人后来信仰佛教,也未必就接受了这种世界观,包括玄奘在内。
于是玄奘继续向南走,这就来到一座佛顶骨城,佛舍利就在这城的重阁小塔内。据说还提供占卜吉凶服务,玄奘和他的两个随行小沙弥,这就似个游客般来占卜,具体而言就是拿布把香泥裹起来,放在佛顶骨上,据说就会显现出各种形状。玄奘的两个沙弥,占卜的结果也各有不同,一个是佛像,一个是莲花,而玄奘本人,则得了个菩提树。那守塔人便说:“啊哟,法师你真不是一般人哪,菩提树可是极其罕有的哟,这说明法师你啊,能证得无上菩提呢!”
这又是个佛教名词,无非是说玄奘能得更好的领悟而已。接着那守塔人便向玄奘兜售各种圣物,譬如说骷髅骨塔、佛眼舍利、檀木锡杖云云。自然圣物不能白给,玄奘你得施舍,他自然也很慷慨,这就付了金钱五十、银钱一千等诸多账目。
施舍完毕,这唐僧还不尽兴,他还要去一个叫作瞿波罗龙王所住的石窟参拜,自然那里没有真的龙王,龙已然被佛陀降服多时,如今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佛陀的影子偶尔还会浮现。玄奘便挂念着这事,他兴冲冲地赶去,小沙弥说,法师啊,你就别任性了,差不多就该收了好不好。可是玄奘很是坚持,只好两散,玄奘独自一人去见佛影。
不过,要见到佛影,那就非找人带路不可。印度人都闲着乘凉,谁有空带你去那危险的地方啊?话说你又不给钱。说了半天,有个小孩见他可怜,总算愿意送他到佛影石窟附近的寺院。到了寺院玄奘又接着找向导,这回有个老先生愿意帮忙,可没走多久便遇上了一帮强盗。
强盗问:“法师要去何处啊?”
玄奘说:“贫僧要去龙窟参拜佛影。”
强盗笑了:“法师难道不知道这路上有盗贼吗?”
玄奘答:“盗贼也是人也!贫僧为了礼佛,连毒蛇猛兽都不怕,何况是和你我一样的人呢?”
这伙强盗听了这话,居然面面相觑起来,这个和尚不简单,反正咱也闲着,不如跟他去看个究竟如何?
好嘛,相请不如偶遇,这一大帮子人就来到了石窟。走进窟内,自然是黑压压一片,什么都没有。强盗莫名其妙,玄奘也纳闷,好在有那个做向导的老先生,他说:“不要管黑不黑,只管往里走,走个五十来步,向东一瞧,有造化的人,那就能看到佛影!”
强盗说你这是在忽悠我,信不信我劈了你。玄奘说且慢,我进去看看。于是这就向里走五十步,但是依旧黑暗一片,什么也没有。唐僧想:这大概是我修为不够,且听我念经以表诚意。于是他一心礼颂赞佛偈颂,先一百拜,再一百拜,这时居然还真有奇迹出现了,黑漆漆的东面墙壁上出现一块光影,只是不太稳定,略一浮现便又消失。玄奘哪能放弃,这就继续礼拜念经,又两百拜,光影居然又来了,而且越来越大,就好像是佛陀的影像,妙相庄严,映射在岩壁上,就连佛身边的菩萨罗汉,也渐渐浮现出来。
于是玄奘大喊:“诸位来,佛在也!”
听到他这么一吆喝,洞口一大帮子莽汉拿着火把涌进来,这一进来,佛影便消失得无踪影。玄奘一瞧众人,瞧见他们手中的火把,赶紧喊:“把火灭了!”
火把一灭,洞里又漆黑一团,玄奘再念经拜佛,不一会,他问众人:“你们看见佛影没有?”
一帮人面面相觑:该说见着还是没见着呢?最终六人中五人说见着了,唯有一个不开窍的说什么也没见着,你们都眼花得脑恙了才见着了。
不管他怎么说,玄奘和那向导都满心欢喜,因为终于见着了佛影,就连那些个说看见佛影的强盗,也一下子受了感召,当场弃盗从佛,受了唐僧的五戒,这便高高兴兴回家了。只有那个没开窍的家伙,始终说,你们都是骗子,哪有什么啊,简直是胡诌,显然这人就未能得到唐僧的解脱。
于是玄奘这便回去,和之前的同伴会合,向东南方向继续前行,进入了一个叫作犍陀罗的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