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帝国的19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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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祖陵遭侵 清廷痛心

东北是满人的龙兴之地,清太祖、清太宗等的皇陵就在盛京附近。日俄战局的发展变化,何尝不是清廷日夜牵挂的大事。

2月23日,清廷致电驻美公使梁诚,表达了其对于日俄战局的强烈关注:“闻日俄渐有厌战意,各国多欲调停,美尤实心望和。希即密商美廷,□其确探各国意向,讨论妥善办法以资参考,速电复外务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清代军机处电报档汇编》第38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第763页。日俄战争给身处战区的中国民众也带来了巨大灾难。1月10日,《申报》登载了日俄战争中来自战场人员的叙述:“其由奉天以北迤逦至开原,沿途官舍民居强行占据,举凡老者、稚者抱疾者负伤者载道流离,惨难言状。更有阑入奉天城内将官署改作兵房者,将军增瑞帅被俄将希卡木所压制,人民愤激非常。”《记客述奉天兵事》,《申报》1905年1月10日,第1版。甚至连日本人办的《盛京时报》也指出,东北民众“陷于枪烟弹雨之中,死于炮林雷阵之上者数万生灵,血飞肉溅,产破家倾,父子兄弟哭于途,夫妇亲朋呼于路,痛心疾首,惨不忍闻”。《盛京时报》1906年10月18日。为了安抚民众,1月18日,清廷下谕:“电寄增祺等:奉省难民麇聚,颠连困苦。宫廷时深悯恻,着户部发去帑银三十万两,交增祺廷杰妥为经理,尽心赈抚,以奠灾黎。应如何移民就食并着妥筹办法,务当源源接济,毋任流离失所。”《清德宗实录》卷五三九,光绪三十年十二月丁巳。1月30日,盛京将军增祺奏:“日俄宣战,被灾难民不下十余万口。”《清德宗实录》卷五四〇,光绪三十年十二月己巳。又奏“税捐大减,赈饷浩繁。在盛京户部款内借拨银十万,以资接济”。《清德宗实录》卷五四〇,光绪三十年十二月己巳。署吉林将军富顺奏,自日俄战事逼近吉林后,“凡有外兵经过占驻之处,民不聊生,颠沛流离,哀鸿遍野。拟即派员设局妥筹赈济,以资抚恤。得旨,览奏益深轸念,着即妥为赈抚,毋任失所”。《清德宗实录》卷五四八,光绪三十一年七月壬辰。

俄国人骚扰陵寝,让清廷乃至中国人颇感不安。3月8日《申报》载,“在奉天之俄兵以该地严冷无御寒之计,分派二三百名侵入御陵之禁苑,将昭陵、严陵之古木滥行斩伐,用火焚烧种种禁状不可言喻。现外务部已向俄国公使责问矣”。《俄兵侵害陵地》,《申报》1905年3月8日,第3版。3月11日《申报》又载,“二月初四日伦敦来电云,初三日午前十点钟,俄人在盛京所发电谓盛京西北境地有猛烈之炮攻,城内之房屋均被震动,中国陵寝附近亦有征战之事”。《陵寝附近之争战》,《申报》1905年3月11日,第2版。清廷对于祖先陵寝的重视,还可以体现在一些细节方面。7月7日,守护东陵大臣载泽等奏“陵寝各处松树生虫,饬属上紧摉拿”,而清廷则“督饬赶紧认真摉捕,毋稍懈弛”。《清实录》卷五四六,光绪三十一年六月丁未。

陵寝遭他人如此惊扰,爱新觉罗的子孙们如何向在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交代?好在日本人保护陵寝,让清廷颇为感动,也稍感安慰。3月22日《申报》载,“自日军占领奉天,清国军机大臣以下之官吏非常惊叹大山总司令官出示,严禁日军不得住宿城内以安陵寝而保人民之安宁。两宫甚为感激,特命外部向内田公使致谢”。《感谢保护陵寝》,《申报》1905年3月22日,第1版。

虽然每次割地赔款清廷都很痛心,但最令清廷担忧的应该是东三省的前景。清廷何尝不想经营好这块土地。3月6日《申报》载,清廷在日俄战事发展有基本定局后开始筹备东三省建设款项,“闻户部议复盛京将军,奏请筹拨东三省并打牲乌拉乙巳年的饷,并催各省历年欠饷一折,刻已议准缮单恭呈御览,并请下各该督抚暨藩运各司各关监督,按照指拨数目分批径解盛京户部交纳,如有延欠,即由该将军等遵案指名严参照贻误京饷例议处,兹将指拨银数照录如下。计开:奉天应需乙巳年俸饷银二十六万两拟拨;山东乙巳年应征地丁银十一万两;两淮乙巳年应征盐厘银八万两又盐课银三两万;江苏厘金二万两;临清关常税银二万两;奉天省补拨甲辰年俸饷银三万五千两拟拨;山东甲辰年应征地丁银五千两;两淮甲辰年应征盐课银三万两;吉林应需乙巳年俸饷银一万五千四百三十九两零,拟拨江西乙巳年应征地丁银一万五千四百三十九两零;打牲乌拉应需乙巳年俸饷银三万三千六百五十九两,拟拨长芦乙巳年应征盐课银三万三千六百五十九两;黑龙江应需乙巳年俸饷银十九万两,拟拨山东乙巳年应征地丁银七万两;福建乙巳年应征地丁银二万两;安徽乙巳年应征地丁银二万三千两;江苏乙巳年应征地丁银二万两;河南乙巳年应征地丁银一万两;直隶旗租银四万七千两。记者按以上所计共银五十三万四千余两,乃增帅奏请饬部筹拨。而户部已为议准者也。夫增帅之奏请拨款重东三省地方也。户部之议准拨款亦重东三省地方也。然而记者欲问东三省之前途矣,何所筹者只在于款也”。《部议筹拨东省的饷》,《申报》1905年3月6日,第3版。

强大的俄国连遭败绩且因此发生内乱,着实令慈禧太后震动。3月13日《申报》曰:“日前庆亲王、军机处各大臣见太后时言及俄国罢工之乱动,俄受乱民之压迫反抗大为危险,慈颜深为感慨,一似有动于中云。记者曰:太后于俄乱事果有动于中耶。”《太后闻俄乱之感情》,《申报》1905年3月13日,第3版。对清廷而言,虽然自己在战争中严守中立,却时刻关注着战局的走向,以图争回龙兴之地的一些权利。6月23日,“谕军机大臣等:日俄两国已有和意,闻有在华盛顿两国直接开议之说。中国现在应如何因应及将来接收东三省应如何善后办法,着政务处传知各衙门悉心筹画,各抒所见,密行具奏,以备采择”。《清实录》卷五四五,光绪三十一年五月癸巳。

然而,由于自身实力不济,清廷也是无可奈何。本寄希望于传统友邦美国能够在调停日俄议和时让中国挽回一些利益,却被美国拒绝。6月27日《申报》载,“二十三日北京电云,华政府曾经请于美政府准中国参与于日俄议和之事,美政府答复云,目下尚不能允中国干预此事,但劝中国旁观议和之进步,并设法保守本国之利益及各国在中国之利益”。《美政府不允中国参与议和之事》,《申报》1905年6月27日,第1版。事实上,作为一个任人宰割的国家,又有多少能力影响日俄议和呢?7月13日,《申报》列出了根据《辛丑条约》当年中国应偿各国赔款之清单:“德国四百九十七万九百一十七马克九五;奥二十六万三千七百克勒尼八三;比五十六万七百七十六佛郎六五;日八千九百四十三佛郎七五;美四十九万零四百三十五元四四;法四百六十八万四千七百二十七佛郎六二;英十三万八千一百一十四万磅九先令一本士;葡二百五十磅十六先令四本士;意一百七十五万九千二百六十一佛郎四六;日本七十二万四千四百八十七元一六;和二万四千一百六十九乐林六九;俄三百二十六万六千二百六十四卢布三二;俄国总合四百零八磅七先令三本士;瑞典那威一百七十一磅七先令三本士。合共关平银八百万两,自五月三十日起十五日内照新定办法分别交清。惟俄款内应扣除库伦茶箱赔款六十五万九千五百二十卢布。”《应偿各国赔款磅亏清单》,《申报》1905年7月13日,第1版。这对于本就贫弱交加的中国来说,可谓是“大出血”,但又无法选择不赔款。在这种情况下,清廷只好另谋他略,以图大计。7月25日《申报》又载《朝廷派汪大燮赴美坐探日俄和议》云:“此次日俄议和一事与中国极有关系。日虽不许我参与其事,而我终不能忍让置之。故日前特令外部汪大燮赴美,盖以坐探两国议和详情也,惟不便予之以名,故外间见之颇疑为鹘袭云。”《汪大燮赴美坐探日俄和议》,《申报》1905年7月25日,第3版。当年的蕞尔小国日本如今强大到能够痛击世界一流强国俄国,不能不让人唏嘘不已。过去常讲隋唐时日本曾13次派遣唐使来中国学习先进文化,如今中国反倒向日本派遣大量留学生(包括众多自愿自费留学者)学习,当年的师生互换位置,世事确实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