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地下坟场
加兰德吃饱了心情舒畅。老头带着他出了小房间，夜色下走回教堂。外面的冷风一吹，少年又不禁有些怕。这是什么时候了啊？教堂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一点烛光不足以照亮远处，只能从幽暗之中瞥见建筑物优美的角落。
“老人家，承蒙你的关照，我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
“名字不重要。我活得太久，忘记自己叫什么了。”老头满不在乎地回答。
“但我应该称呼你什么呀？”
“我教你识字，你喊我‘老师’就可以了。”
“好的，老师！”加兰德恭敬地回应。
又走了一阵，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人，连灯火也没有。加兰德小心地发问：“老师，这座教堂里晚上没人吗？”
“哦，他们啊，都睡觉去了。晚上没人。”听老师的口气，似乎不是什么大事，加兰德便再次放下心来。
“我们快点走。”
老头带他沿着回廊走，来到神圣大礼堂的背后。这里斜放着一尊天使雕像，绕到雕像背后的三角形空地，低头一看地上是暗门。原来雕像相当于屏风，遮住了暗门。打开以后是旋转向下的楼梯。这座巨大的教堂还有地下结构！
楼梯不知转了多少圈，加兰德晕乎乎地下来，终于到底。这下面，宛如地下宫殿一般，有石柱，有拱门，有高堂，有数不清的回廊。少年看着，不停惊叹工程浩大！下面迂回的道路错综复杂，绝不逊色于地面。
“往这边走，别跟丢了。”
跟着老头在暗无天日的地宫里游荡，加兰德偶尔会有点发慌。
“这地宫越走越深，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名堂。万一老头要害我可怎么办？”
他看看老头佝偻的背影，转而又想：“这么弱不禁风的老头，怎么可能害我？我一巴掌都拍死他了。”
再走一会儿，不知为何他突然心中发怵，整个人打了个冷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原来刚刚路过的一个门洞里面，用铁栅栏挡着，里面堆到天花板上满满的尽是尸骨！
加兰德只觉得毛骨悚然，万分惊恐地问：“老师，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么多人，都是怎么死的啊？”
老头完全没有听到，依然笑呵呵地招呼他说：“来来，孩子，走这里。”他用手一指，居然还要再往里走！已经不知道有多深了，还要往哪里走啊？
“走这边，我们再下去。”他拉着加兰德又走下一个更加窄的小楼梯。再走下去，成山的白骨堆里，一条条小路幽暗曲折。一转头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老头拉着加兰德来到一处百尺见方的空地。这巨大房间里，从地上满满地一直堆到天花板，横七竖八的全是森森白骨。少年吓得脸都白了。
“不要怕，这里不可怕的。人活得久了就死了……人都会死的，这些都是以前死掉的居民。”老头疯疯癫癫地说话，眼睛不晓得在看着哪里。
“哦……”
加兰德不知该说什么好。既然城堡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一千年里所有死去的居民的白骨，如果全都堆在同一个地方，数量确实非常可观。
“教堂的墓园里埋着死人，但是天长日久的，死人越来越多，墓园装不下了。他们就把那些年头久的尸骨挖出来，丢在这。这里是一座地下的坟场。”
加兰德想离开，老头硬拉着不让走。
“乖孩子，我有一项辛苦的工作需要在这里完成。”
“这里还要做什么啊？”
“呐，你看这些骨头，脏兮兮的，上面还挂着腐肉。”老头随手捡起来一块骨头给加兰德看。
“但是我呢，需要纯白的白骨，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杂质才行。”
“啊？”
“你看，这里还有一口大锅。这里面煮的是碱水。”
老头指着空地中间的大铁锅，那锅下面还烧着柴火呢，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凑近了看，里面的水都是绿色的，黏糊糊的。
“你别靠得太近，很危险的！之前那个笨蛋就是靠太近被熏死的。”老头又把他拉回来。
“你的工作，就是捡这种成年人的头颅和大腿，丢进铁锅里煮。等到骨肉分离以后，把白骨捞出来。”老头亲自演示一番，从铁锅里捞出几根骨头。
“然后啊，你要把这些骨头一个一个整齐地排列好，垒在一起，像旁边这个人骨墙一样的，一直垒到天花板顶上那么高。”
只见这里有一层半人高的白骨基座，是完全整理好的人骨，一层头颅，一层腿骨。加兰德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难怪老头那么和颜悦色，这份工作任何一个普通人也不会愿意的！
“你看明白了吗！”
老头猛然大吼一声，加兰德连忙点头。
“这里的工作量，估摸着要个把月。只要你听话，乖乖干活，帮我把这些骨头都整理好，工钱是一天一枚银币。”说着，老头晃动手中两枚昏暗的银币。烛光下银币闪闪发亮，非常诱人。
少年确实挺需要钱的。想来辛苦一年游猎获得的兽皮，也不见得值多少钱。游猎有游猎的辛苦和危险。这里的工作条件确实挺差的，活也多。但毕竟给的不少，自己出点力气而已，什么都不搭上，白白赚老头的钱，还包吃住。于是咬咬牙同意。
“但是你记得噢，工钱是月结的！你必须做完全部的工作，我才会付钱。如果你胆敢半路逃走，我绝不会支付一个子儿！”
“什么，难道这些天我要一直呆在底下面工作？都不能出去吗？”
“绝对不可以离开！”
“而且，我每天会来检查你的工作进度，顺便给你送饭。绝对不许偷懒！如果偷懒的话就没有饭吃！”
“但……我还有个朋友在上面，我起码得告诉他一声吧？”
“不！这项工作是神圣而且秘密的，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你只能自己做完。”
“好吧……可是我不明白，你非要这些骨头干嘛？”
“我……要建一座祭坛……”老头突然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回答，好像唱歌似的。
说完，他翻开那本非常宝贝的书，里面有一页画了图纸。他把这一页撕下来用骨头压住，指给少年看。
“我要一座这样的祭坛，中间是法阵，后面有四根白骨柱子。一层头颅，一层大腿，要按照图示的方法摆放，决不允许出差错。”
“这简单，我照着做就是了。”
老头命令他立即开工，自己要回去望风。他临走时又反复提醒说：“我每天都给你送饭，管你吃饱。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个房间里，千万不要乱跑。这个地方地形复杂，很多路我也不认得。上次来的那个小孩自己跑了，到现在我也没找到他！”
加兰德听得懵了，“老师，你到底招过几个小孩？”
老头没回答，他脑子糊里糊涂的，可能也搞不清。
“但是，老师，你先别走！还有件事你忘了。”
“嗯？”老头哼哼着扭过头。
“你得教我认字！干这么多活，又要住在坟墓里，太辛苦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愿意教我认字，给多少工钱我也不干！”
“好吧。我教你。”
老头有些不情愿，这是他自己答应的，需要说话算话。他捡起一根骨头，走到墙壁上划了一个潦草的拉丁字母。
“认识吗？这是A！”
“A？”
加兰德喜出望外，这样他就认识一个北方字了。这个字母他绝对见过，只是说不清在哪了。
老头想走，他又拉着老头问：“老师，A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就是个字母！这是第一个字母，你好好记着。一共有二十一个字母，我每天检查完进度，就教你一个。如果你工作没完成，或者把前面学的忘记了，我就不教。”
“老师请放心，我一定记住！工作也不会耽误，谢谢你！”
一阵讨价还价之后，老头终于离开。他走的时候，把地下的铁门也给关上了。加兰德听到他在外面上锁的声音。
“老师，别锁门啊！我都答应你不乱跑了！”加兰德用力拍门板，却听到老头沉闷的声音在外面说，“这是为了你好，万一你因为好奇心跑出去，跟那小子一样走不回来就糟了！”
无论加兰德怎么大喊，门外也没有更多回应，大概老头走掉了。加兰德转身，看着房间里成山的白骨，幽暗的火光，恍恍惚惚一阵悔意涌上心头。
“唉！这是个什么见鬼的工作啊，我怎么就答应他了呢？这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不会被活活困死吧！”少年蹲下身长叹一声，“我可别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这个地方了……”
“怎么会呢？不是有我么。”这个时候，偏偏就有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加兰德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