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致玛·符·基谢廖娃[56]（1886年9月29日，莫斯科）

尊敬的玛丽娅·符拉其米罗芙娜，昨天我从阿（历克塞）·谢（尔盖耶维奇）处收到了您的作品《套鞋》。收到后，我马上就读了起来。我一边读，一边幸灾乐祸地微笑，不住地眨着眼睛，阴险地搓着双手……

我对《套鞋》的答复您以后会收到的。现在我能够说的只是：这个短篇小说写得干净利落、简练、有文学味道、含而不露。我想，给您的回音会是良好的。

“夹鼻眼镜”这个笔名挺恰当。

当然，我没有必要使您相信，我是乐于当您在写作和稿酬方面的经纪人和领路人的。这个职务使我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而且做起来也不难，就好像您钓完鱼回家时我跟随在您身后提桶子一样。如果您非要知道我的条件不可，那么您就听着吧：

（1）请您尽可能多写一些！！写、写、写……一直到写断手指头为止（习字是生活中的一件主要事情！）。您要多写，这么做倒不是为了要发展群众的智力，而是为了应付这样一种情况，那就是由于您不习惯于给“小型刊物”写东西，在开始阶段您的一大半小文章将会被退回。我保证，在退稿的事情上我不会哄骗、口是心非，也不会巴结奉承。但愿您也不因退稿而发窘。如果即使有一半稿子被退回，那也要比您为《儿童—波希米亚人的休息》杂志[57]写稿更为合算一些。至于自尊心……我不知道您的看法如何，我是早已处之泰然了……

（2）请您写各种各样的题材：使人发笑的事和引人流泪的事、好事和坏事。请您提供一些短篇小说、小故事、趣闻、俏皮话、双关语等等。

（3）改写外国作品的做法是完全合法的，但这只是在那种违背“第八诫”[58]的不良行为并不刺眼的情况下进行的改写……（为了《套鞋》这个作品您在1月22日[59]以后一定要进地狱！）请您回避那些大家知道的情节，因为我们的编辑先生们虽说都是一些脑筋迟钝的人，但要揭穿他们不懂巴黎文学，特别是不懂莫泊桑作品，那倒是一件不容易办到的事。

（4）您写作的时候，要一气呵成，要对自己的这支笔充满信心。我向您说实话，我毫不虚情假意：同您相比起来，为“小型刊物”撰稿的作家中八成都是写作十分蹩脚的失败者。

（5）在“小型刊物”上简炼被认作首要的美德。信笺（我现在给您写信用的这种信笺）是最好的衡量尺度。您一写到第八到十页，就赶快刹车！再说写在信笺上邮寄起来也方便一些……以上就是我要向您提出的全部条件。

您在聆听了像我这样的聪明人和天才的教诲后，现在请赏光接受我对您的表白，我是十分真挚地忠诚于您的。如果阿历克塞·谢尔盖耶维奇、瓦西丽莎和谢尔盖[60]愿意的话，他们也可以接受我的这一表白，但是要开一张收据。

再见，问你们全家好。

尊敬您的 安·契诃夫

生活是灰溜溜的，看不到有幸福的人……

尼古拉[61]在我这儿。他病得很重（胃出血，极端虚弱）。昨天他可真个把我吓坏了，今天他的病情有所好转，我已经同意他每隔半个小时服用一匙牛奶。他现在躺在床上，神志清醒，心情温和，脸色苍白……

所有的人都生活得很糟糕。每当我严肃的时候，我总是感到，讨厌死亡的人的想法是不合乎逻辑的。就我对事物性质的理解来说，生活不过是由灾祸、琐事和鄙俗行为组成的，而且它们是互相夹杂和交替着的……其实，我这是热衷于《新时报》式的闲扯了。对不起！

玛—巴[62]身体健康。没有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