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龙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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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地图

现在的我们已经如此习惯于使用地图,以至于简直无法想象从前没有地图的时代--那时的人们想象不出利用地图旅行,正如今天我们无法想象利用一个数学公式穿越空间一样。

古巴比伦人擅长使用几何,他们留下的是一些黏土片,上面绘制着巴比伦王国的轮廓,但是这些显然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地图。古埃及人为了最大限度榨取臣民辛勤劳作的成果,也测制了王国的边界轮廓,显示了他们超凡的数学水平。但是在古代的王室陵墓中,还没有发现过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地图。古罗马人是欧洲殖民时期前,世界历史上最强大的掠夺者,他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掠夺、居住,随意处决当地人,到处修路、征税,随处可见他们修建庙宇的遗迹,他们似乎在根本没有一张像样地图的情况下成功地统治了一个“世界帝国”。尽管古罗马的作家和演说家时常提到他们的地图,并且声称那些地图极其准确可靠,但唯一存留至今的古罗马地图对于今人来讲,是如此的粗糙原始,以至于除了作为古董之外简直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约翰内斯·古登堡(1400-1468),近代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人。他的发明导致了一次媒介革命,迅速地推动了西方科学和社会的发展。

历史学家们把这张“地图”称作坡廷格尔地图,因为是德国奥格斯堡的一个小镇职员康拉德·坡廷格尔首先想出,用约翰内斯·古登堡最新发明的活字印刷术来复制和传播这份“地图”的。然而坡廷格尔使用的并不是那份3世纪最原始的图样,而只是13世纪的一个复制品,在那一千年中,老鼠的啃噬让很多细节都模糊不清了。

中古时代的地图(房龙)

虽然如此,从现存的大致轮廓依然能看出那份罗马人的创作原件的模样:如果这就是他们所夸耀的伟大成就,那么这显然远不能称之为先进。我画了一份复制图,你可以自己分辨一下。你必须长时间地、耐心地观察这份地图,才能大致看出罗马地理学家眼中的世界。你也能想象,从那时起,我们已经取得了多大的进步:古罗马人就是使用这张形似意大利面的“地图”来标识罗马与英格兰的边界的。

至于中世纪的地图,我们可以忽略不提:教会反对一切“无用的科学研究”。教会认为,去往天堂之路比找出从莱茵河口到多瑙河口的最短路程要重要得多。因此,地图成为了一些滑稽的涂鸦,上面画着些无头怪物、独角兽、喷水柱的鲸鱼、河马、章鱼、美人鱼、兀鹫,以及各种各样的这类生物,创造了一个充满困惑与迷信的世界。耶路撒冷理所当然地被绘制为世界的中心,印度和西班牙就是人们所知世界的极限,苏格兰是一座单独的岛屿,巴别塔有十个巴黎那么大。

直到15世纪末期,航海终于被视作科学研究的一种,欧洲地图的绘制才终于有所进展。

一切的起因在于当时土耳其人占据了欧洲通往亚洲的要塞,由陆路通往东方的道路不能再使用,这使得在广阔的海上寻找去往印度的新通道开始显得重要。自此,将附近陆上的教堂作为地标,或者聆听海滨的犬吠来航行的方法行不通了。人们必须经历除了天空和海洋什么都看不到的几个礼拜时间,并且在这种情况下在海上找到方向,这促使了航海技术的飞速发展。

埃及人似乎曾经到达克里特岛,但是他们没有继续前行,而且在那时,人们到达一座海岛往往是因为被风吹离航向,而不是计划中的探险。腓尼基人和希腊人在航海中还依旧将教堂高塔作为地标,虽然他们曾经实现许多丰功伟业,甚至曾到达刚果河以及西西里岛。那时他们依然尽量依靠陆地,在航海中晚上休息时还将船拖到陆地上,以避免被风吹走。至于中世纪的商人们,他们将活动局限于地中海、北海到波罗的海范围,而每过几天他们一定要看到连绵的山脉才能安心。

靠星星导航(房龙)

如果他们在广阔的海面上迷失方向,就只有一个方法来找到最近的陆地。为了预防意外,他们总是带着几只鸽子,而鸽子总能找到通往最近陆地的方向。当他们在海上迷路时,就放出一只鸽子,观察鸽子往哪个方向飞,然后就往那个大致方向航行,直到看到山脉。之后他们寻找最近的海港,向那里的人们询问他们到底到了哪里。

当然,在中世纪,即使是最普通的人也比我们今天更熟悉天空中的星星:他们必须这样,因为他们没有我们今天那些印刷的月历和年鉴。聪明一些的船长们往往能够通过观察星星而确定方向,他们主要借助北极星和星座。然而在北方,天空总是布满乌云,星星也就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没有13世纪上半叶后期传入欧洲的外来发明--罗盘,航海就会依然是一项指望上帝和凭借猜测进行的、痛苦而昂贵的活动。然而罗盘的由来和历史还依然是个谜。

成吉思汗,在13世纪上半叶统治着比历史上最大的帝国更大些的疆域,他在跨越中亚沙漠、试图征服欧洲的时候似乎携带了罗盘。令地中海的水手们难以想象的是,这种教会所称的“异教徒的魔鬼式发明”,在不久之后将带领他们的船只航行到世界的尽头。

与此相似,这类影响了世界历史进程的重大发明,由来往往是模糊不清的。传言在海滨的啤酒屋之间传播。大家都渴望见到那个小小的、被撒旦施了魔法的指针--无论身在何处,它都能够准确地指出北方。当然,他们并不相信这事的真实性。不过他们还是告诉他们的朋友,下次去东方的时候也帮忙带回一个这种玩意儿,并且很愿意为此付钱。这样,六个月后,他们也都有了自己的罗盘。岂有此理,这东西竟然真的有用!不久,每个人都有了一个罗盘。大马士革的商人们受到托付要多购买罗盘,威尼斯和热那亚的工匠们也开始自己制造罗盘。似乎一夜之间,全欧洲都在谈论罗盘。几年之内,这种有着玻璃表层的金属小盒子已经遍及欧洲,人们压根不认为有必要写一本书来探究它:大家早就对它习以为常了。

罗盘

成吉思汗(1162-1227),元太祖,又称成吉思可汗,名铁木真,蒙古族,政治家。他的最大功绩就是统一各部,建立蒙古国,在历史上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蒙古族。在他之前的数百年间,蒙古高原上部落林立,互不统属,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民族。因此,他为蒙古民族的生存与进一步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关于这个将会永远是个谜的小东西的丰功伟绩,我就谈论到这。我们了解到,除了在有限的几个地方,罗盘并不总是指向正北方向,而会稍微朝东或者朝西偏离--我们称之为“罗盘偏离”。这是因为地球磁场的南极和北极并不完全和地理上的南极和北极重合,而是分别有几百英里的偏离。

这样,对于一名船长,单单拥有一个罗盘就不够了,他还必须有一张显示各地“罗盘偏离”的表格。这要依赖航海科学的发展,而且并不是一项小工程了。航海学是一门极为困难和复杂的学科,无论如何也不能用非常简单的语言来描述清楚。对于我们这本书来讲,你只需要记住,罗盘在十三四世纪传入欧洲,并且成功地让航海不再是指望命运垂顾的、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复杂猜测,而成为一门可靠的科学。

即使是在罗盘广泛使用之后,航海依然是一件充满危险的差事。直到今天,无线报时信号、海底信号以及数字导航齿轮标志着新的时代,自动驾驶仪替代了舵手,他们还没有完成这项研究。

研究航海技术的理论家们发现,为了改变这种现状,他们必须找其他的东西代替教堂塔楼作为地标。我这么说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取笑。教堂塔楼,沙丘上面的一棵树,风车或者海岸上吠叫的狗曾经对于航海非常重要,因为它们都是固定不动的一点。有了“固定点”,航行者们就可以据此推理。他会说:“我还要再往东航行一点。”因为他记得上次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或者他觉得,如果要到达目的地,应该再往西面或者南面或者北面航行。

即使是简化到最大致的概念,航海也是一门很复杂的科学。如果你想要做一名水手,你就必须到特殊的培训学校学习几年,练习做必要的计算;而当你操作航海工具以及航海图等经过了二三十年、一切都很熟练的时候,上级这时会相信你已经能够引导船只从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从而任命你为船长。

由于航海科学非常依赖于各种“角度”,因此如果欧洲人的三角学知识没有进展,航海学也就很难取得进步。一千年前,古希腊人已经为这门学科打下了基础,但是自从托勒密去世后,三角学就被人们抛到一边,认为它是一种多余的研究--太过精细,以至于显得危险。尽管他们已经能计算角以及三角,他们仍然需要寻找一个固定点来代替教堂尖塔。

这一光荣任务的最可靠的承接者是北极星。北极星与我们的距离非常远,所以看起来一直不动。此外,它很容易找到,即使是眼神不好的老渔民也能在远离陆地的时候找到它。他只需要找到北斗七星中一侧的两颗星,就肯定不会弄错了。当然,太阳也能帮助航海者辨认方向,但是由于太阳的路径从未被准确科学地绘制,也只有最聪明的航海家们才能利用太阳进行计算了。

只要人们还相信大地是平的,那么所有的计算都只能离事实越来越远。16世纪早期,人们不再使用这些临时拼凑的方法了。“平面”理论被“球体”理论代替,而地理学家们也开始显示自身的价值。

克罗狄斯·托勒密(约90-168),古希腊地理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一生著述甚多。其中,《天文学大成》主要论述了他所创立的地心说,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且静止不动,日、月、行星和恒星均围绕地球运动。他是世界上第一个系统研究日月星辰的构成和运动方式并作出成就的科学家。此书被尊为天文学的标准著作,直到16世纪哥白尼的日心说发表,地心说才被推翻。另一重要著作《地理学指南》主要论述地球的形状、大小、经纬度的测定,以及地图的投影方法,是古希腊有关数理地理知识的总结。

地理学家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个与连接南北两极的直线相垂直的平面将地球划分为两部分,分割线被叫做赤道。这样赤道的每一处与南北两极的距离都是相等的。然后,赤道到两极的距离分别被等分为90份。从赤道到两极共可以画出90条互相平行的线,每条线之间的距离为69英里,因为69英里大致是赤道到两极距离的九十分之一。当然,因为地球是圆的,这些线也就都是圆。

地理学家给这些圆编号,数字从赤道开始向两极增大。赤道是0°,两极分别是90°。这些线被叫做纬线,符号“°”则是为了表示“度”,从而使计算更方便。

这些都展现了长足的进步,但是那时航海依然是一件冒险的事。十几代的数学家和水手们倾尽心血、汇编数据、记录太阳每一年每一天的具体位置,这才使普通的航海者们可以方便地使用“纬度”来计算。

经过发展,凡是能读会写的普通水手就都能在航行几英里后计算出船距离北极和赤道的距离,以及船所在的纬度。但是要是船穿越了赤道、到了南半球,找到自己所在位置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在南半球看不到北极星,无法根据它的位置进行推算。不过这个问题后来还是得到了解决:到了16世纪末期,纬度对于航海者们来讲根本就算不上是问题了。

0度经线(房龙)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难题:经度。简单来说,经线是和纬线垂直的。数学家们又用了二百年才成功地解决了经度问题。在判断纬度时,数学家们可以用两个固定点--两极作为标杆。他们可以说:“教堂尖塔,北极(或者南极),这两个点是永远不会变的。”但是到了经线,问题就来了。地球的形状决定了这时没有南极或者北极可用为标准了。我们自然可以画无数条通过南北两极环绕地球的经线,但是这千千万万条经线中,应该选择哪一条作为“最初的经线”,或者称之为“0度经线”呢?因为只有有了0度经线,水手们才能说船“距离0度经线几百英里”。耶路撒冷是世界中心的传统观点依然保留着,因此有些人认为应该将穿过耶路撒冷的经线作为0度经线。但是人们的爱国心却让这件事不那么容易决定:所有的国家都想要以穿过自己国家首都的经线作为0度经线。即使是今天,人们对这件事可能不再那么计较了,依然可以看到有些德国、法国以及美国的地图,上面以穿过柏林、巴黎或是华盛顿的经线作为0度经线的。因为英国恰好是在17世纪航海事业的进步中作出贡献最多的国家,而且经度的问题也是在那时最终解决的。尤其是在1675年,所有的航海问题都由伦敦附近格林尼治的皇家天文台监控,穿过格林尼治天文台的经线最终被确认为0度经线,由它将地球等分为两半。

到今天,每天中午格林尼治天文台都会向全世界广播通告标准的格林尼治时间。而我们这关于在漫无边际的海上确定自己所在位置的一章,关于人类的伟大勇气和忍耐力以及令人叹服的智慧的一章,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是人类在二十个世纪中,为了使探索地球表面的旅程安全、轻松而有益所作的努力将不是白费的,因为这是最早的国际合作成功的先例之一。中国人、阿拉伯人、印度人、腓尼基人、古希腊人、英国人、法国人、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意大利人、挪威人、瑞典人、丹麦人、德国人,所有这些国家联手完成了这件丰功伟业。

这一章关于人类共同合作的章节结束了,但是接下来还有很多要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