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革:市场中的政府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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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育目标行业

经济实现自给自足,则搭建了保护国家利益的重要支柱。然而,万事皆非偶然。典型的农业经济或者资源引导型经济,会使一个国家易受大宗商品价格波动或自然灾害的侵袭。所以,不足为奇的是,绝大多数政府都致力于在有利的地理位置、丰富的廉价土地或劳动力等自然属性基础上,建设多元化经济。

很多国家在制造业上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并且相当成功地吸引了大量的外国直接投资,例如中国、越南、印度尼西亚、泰国和马来西亚。不过,私人部门可能薄弱,资本市场可能低效。在这种情形下,国家将不得不通过直接补贴,或者有时通过禁止性进口关税一类的非贸易壁垒等手段,支撑羽翼未丰的行业实现增长(参见案例1.2)。

案例1.2 提高进口壁垒,发展边穷地区电子产业

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阿根廷政府实现创造就业机会的渴望。在这个国家内,有一片气候寒冷的区域,电子产业已被确定为该区域的关键产业。为了促进其发展,政府对小电器征收了苛刻的进口关税,实施严格的进口许可限制。同时,为了激励制造商,由国库给予其补贴,这些补贴的来源包括从利润丰厚的农业部门征收的出口关税。


2009年,在总统基什内尔(Kirchner)的鼓舞下,阿根廷政府继续加紧努力,进一步开发国内最为寒冷的火地岛(Tierra del Fuego)地区。Moffett, Matt, “Taxes put chill on electronics”, The Wall Street Journal,27 February 2012.电子产业已被确立为该地区的关键产业,包括生产家用电器、电脑和手持设备。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政府一直为此提供税收激励。

倘若没有在这一地区进一步促进创造就业机会的计划,这里不大可能成为制造业的前哨。政府希望通过加倍征收进口电子产品增值税以及严控发放进口许可证的条件,创造大约1万个就业岗位,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上述计划受到了重视。的确,就业机会出现猛增,知名电子品牌亦扎根于此,虽然天气寒冷,但这一市场还是有一定前途的,不容忽视。然而,对消费者来说,最终却不得不负担在国外组装的小电器的高额进口关税,比如苹果手机和安卓手机,即便它们是本地制造,消费者也要承受高价。

从对外发布的统计数据来判断,无论考察产品数量还是知名品牌的涵盖范围,阿根廷为火地岛打上强心针的梦想都可谓夙愿成真。直到今天,税收激励支出都一直由国库资助,同样也包括物流方面的支出,要知道,单是交通一项就需要巨大的资金投入。这样的一揽子负担,也必定受到了政府的间接补贴,包括其从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农业部门征收的出口税。


当政府圈定亟待发展的特定行业或地理区域时,可持续性是一个核心问题。投资者已然被慷慨的税收激励吸引过来,但是一旦停止税收减免,他们亦会离去。因此,政府应为此类税收协议做出长期计划,除非起初的设计就是“一锤子买卖”。同样,外国投资者在进行尽职调查时,也应把评估政府的财政状况囊括在内,以判断政府是否能够维持税收激励政策。

与此相同,中国也洞察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即利用本土市场作为基础,发展举足轻重的银行卡业务。中国公民最终将具备与海外游客一样的消费能力,而这提供了另外一个动力来源。“巨无霸”的影响力,在中国这样广阔的市场上不断重复上演(参见案例1.3)。

案例1.3 利用规制扶持本土银行卡商

规模就是一切,这句话尤其适用于中国市场。中国银联在中国政府主导下取得成功的案例,表明了尽管具备规模优势,发展和扶持一个目标行业,仍需政府投入时间和精力。


随着中国经济的迅猛增长,消费和旅游也蓬勃发展起来。在市场更为成熟的其他地方,维萨(Visa)、万事达(MasterCard)和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这样的国际银行卡公司,在卡交易领域已经割据天下。中国政府要么从第一天起就干脆允许自由市场竞争,要么就抓住契机,帮助培育一个能够自立的、土生土长的银行卡竞争者。

中国银联(以下简称“银联”, UnionPay)是经中国国务院同意、由中国人民银行批准设立的,成立于2002年3月。中国人民银行是中国的中央银行,负责统一的银行间清算与结算。银联与它的主要竞争对手维萨、万事达和美国运通一样,主要从事银行卡服务。起步伊始,四大国有银行为其创始成员,但是到了今天,银联可以自豪地宣称,有超过80家国内银行为其股东。银联的使命,是成为一个在国内具有权威性和公信力、在国际上具有竞争力和影响力的银行卡组织。

为了培育银联,中国政府实施了自成立以来对中国银行卡产业最为严格的限制。银联被指定为唯一的人民币计价银行卡交易结算系统。此外,中国要求所有国内发行的支付卡携带银联标识,使用银联网络,所有商户和自动提款机接受银联银行卡。Yao, Lu,2012, “WTO China UnionPay ruling paves way for Visa, MasterCard”, http://www.chinabriefing.com/news/2012/09/06/wto-china-unionpay-ruling-paves-way-for-visa-mastercard.html(最后查阅时间:2012年12月7日)。而且,中国还禁止外资银行发行以本国货币计价的银行卡,不允许外国信用卡服务公司在中国处理银行卡交易。Freedman, Jennifer M., 2012, “China nod for Citibank credit cards may show market opening”, Bloomberg, http://www.bloomberg.com/news/2012-02-06/nod-for-citibank-s-credit-cards-may-signal-chinesebanking-market-opening.html(最后查阅时间:2012年12月7日)。

中国坚持在国内交易中使用银联,引爆了在国际贸易组织(WTO)中有关贸易保护主义的指控和冲突。自那以后,中国逐渐降低了对银联的保护级别。尽管如此,在中国政府的主导下,银联已经实现了超出国际竞争对手的惊人业绩。一份来自伦敦的零售银行业研究中心(Retail Banking Research)2011年8月的研究报告显示,在全球发行的80亿张银行卡中,有29.2%带有银联标识,而带有维萨标识的为28.6%,这个结果宣告银联成为全球最大的银行卡体系!次年,这一数字攀升至在89亿张银行卡中占比32.2%。“Over half of all new cards carry the UnionPay logo”, FINCHANNEL.COM,10 October 2012, http://finchannel.com/Main_News/Banks/114052_Over_half_of_all_new_cards_carry_the_UnionPay_logo除中国以外,目前已有超过141个国家接受银联卡。截至2009年11月数据,参见网址http://en.unionpay.com/englobalization/enoverview/file_2651467.html。银联的成功随即激发了另外两个国家的银行卡计划。2011年4月,一个针对低收入客户的新银行卡方案——积分(Elo),在巴西由三家银行联合推出。Kliment, Alexander, “Say Olá to Elo: Brazil's newest credit card”, Tilt FT(Financial Times),30 March 2011.2012年年初,卢佩(RuPay),即卢比支付(Rupee Payment),也在印度推出,旨在与维萨和万事达抗衡。“RuPay: Mastercard, Visa rival is here”, The Times ofIndia,27 March 2012.卢佩可能今后会被所有印度的商业银行使用。


政府监控正在发展的消费者市场中的银行卡交易,有可能是出于战略原因。但是从中国银联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对于新兴行业,政府的支持即便不算实质性推进,也能赋予其领先地位。对行业的监管方式,能够创造出规模经济;倘若换为另一种监管方式,新的竞争者可能就会与规模经济无缘。

诚然,上述刻意为之的发展努力,伴随着道德风险。显而易见的是,无论监管保护还是补贴,都是一种扭曲方式,都意味着不管此类市场参与者的成长历程如何,通常都会在国内占据垄断地位,而在国际市场上却未必具有竞争力。后续的问题则是,政府给予的支持能够从进军海外中得到什么。这类企业真的具备必要的技能和市场导向的意识,能够在真正的市场力量角逐中存活吗?当然,这不必然成为一个零和博弈;此类本土竞争者在尝试进军海外时,总是可以考虑与外国竞争对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