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道情·子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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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剧目

鞭打芦花

强不屈口述 曹伯植采集 张宏亮整理

人物 林志谦 正生

樊秀英 正旦,林志谦之妻

金宝 林志谦之子

银库 林志谦之子

樊元成 老生,林志谦岳父

魏氏 老旦,林志谦岳母


[林志谦上。

林志谦 头戴员外帽,身穿紫阳襟,提起我娃也有名,我林志谦,天遭不幸,前妻早亡,生下一男金宝,又娶后妻樊氏女,生下一男银库。家有黄金用斗量,不如养子送学堂。一日读书一日高,十年寒窗九占鳌。龙虎榜上独一字,脱下蓝衫换金袍。我想送儿去书馆读书,待我将妻唤上前来,安顿一番。夫人到来——

樊秀英 (唱十字调)我正在上房里拿起绣鞋,

耳听见我夫主前厅呼唤,

双扇门单扇开摆动金莲,

急忙忙走上前问夫一番。

(白)头戴金钗两鬓前,金钗玉绿值几千。奴樊氏,身配名门为妻,夫主前厅唤,上前问一番。是我上前去见。夫主在上,婆儿有礼。

林志谦 收礼坐了。

樊秀英 正是。同坐。

林志谦 (唱)尊声夫人听心间,

我送孩子把书看,

夫人家中门户看,

送儿我回再相逢。(落)

樊秀英 待我送你出家院。(林志谦同二子下)唉,金宝,三岁上由我抚养,今已十三。虽说娃还听话,可就是不如我的银库亲。我恨不得他早早死了。夫主叫两个娃念书,我看我银库肯定能念成,那金宝嘛,他肯定念不成。

[下。

林志谦 (唱大起板)我在前边来引路,

孩子随后紧相跟。

送儿书馆看书文,

三步并成两步行。

天地寒冷难行动,

黄风刮得目难睁。

观见大子身打战,

二子走热身出汗。

两儿身体不一般,

难道是大子心生懒?

心中怨恨把气生,

骂声金宝快快行。

金宝 (唱)一听爹爹怒气冲,

不由叫儿害心疼。

今日天冷狂风大,

叫儿身寒浑身战。

为儿身内得了病,

不是为儿表虚情。(送、泪板)

林志谦 (唱)金宝讲话理不通,

你弟为何不发冷?

听说念书心不愿,

怒气恨儿回家院。(落)

金宝是不想念书,还是真的生病?看来今儿是去不成书馆,先回家再说。

[下。

[樊秀英上。

樊秀英 夫主去书馆,不见转回还。

[林志谦和二子上。

林志谦 银库,上前叫你母开门。

樊秀英 推开门来看,原是夫主二子回还。夫主呀,送儿把书看,为何转回还?

林志谦 今日黄风大,金宝身受寒。因儿得了病,所以转回还。

樊秀英 哎,不好,银库得了病,叫我把心担。

林志谦 不是银库,是金宝得了病。

樊秀英 噢,是金宝。叫我给娃端上一碗热饭,金宝吃了饭出了汗,针挑身拔病强了,好去书馆念书。

林志谦 那夫人快去端饭。

樊秀英 (唱十字调)樊氏女在上房去把饭端,

双扇门单扇开摆动金莲,

急忙忙走上前来在庭前,

双手端碗沿递在手中。

金宝儿,快接饭。(二倒板落)

[金宝接饭碗,饭碗落地打烂。

樊秀英 (滚白)尊声夫主听心间,你听我言表根源。我给你儿递饭碗,你儿恨我碗打烂。你今不把奴才管,邻居骂我多不贤。千万张纸儿保面,阴曹府下好团圆。自古人说花没百日红,人没千日好,我不知何日得罪你儿心,人常说,儿要自养,谷要自种,抚养好别人儿终究是一场空。从今后我不把儿来管。你娘丢你三岁半,娘抚养你今整十三,左边尿湿右边换,右边尿湿左边换,浑身尿湿抱胸前,浑身衣衫齐尿遍,娘揣怀内捂暖干。娘为儿头上无有绫罗手帕苫,娘为儿足下少鞋穿,娘为儿衣衫补纳遍,娘为儿罗裙拖烂边,娘为儿织布又织线,一夜五更不合眼,听得邻居吃午饭,娘的早饭尚未餐,三伏天饿得娘眼睛花儿转,何人来问娘受饥寒,越思越想气难咽,一口恶气压胸前,我有心家法打死你,恐怕世人骂我多不贤。夫主呀,你儿要成龙上天去,你儿要变虎去归山,从此我就不把他来管。

[下。

林志谦 (滚白)哎咳,啊呀,好有个奴才儿呀,你娘给你递饭碗,为何恨你娘,将碗打烂,手执家法打死你,打你奴才命不全。双手举起无情鞭,照起金宝打一顿。(打,打出芦花)不好了。

金宝 (滚白)身装芦花心中颤,爹爹不信你来看,娘生我命薄丧黄泉,我不如随娘到阴间。

林志谦 (滚白)鞭打我儿芦花散,不由叫我害心酸,前家后妻不一般,银库前来我要看,打开衣襟看一看,银库衣装不一般,衣装装棉身穿暖。要穿芦花六月天,怎能装穿在冬天,后妻儿前妻郎,看到儿心不一样,后妻五脏肝肠坏,不由叫我心火来。夫人到来——

[樊秀英上。

樊秀英 夫主怒气一声唤,急忙上前问一番,夫主在上婆儿有礼。

林志谦 你生亲儿前妻郎,身穿衣衫不一样。金宝衣装芦花散,银库衣装棉花暖。两个儿子不一般,你五脏肝肠直坏完,我今打你命不全。(打)

樊秀英 (滚白)不好了,不要你打我自己亡,自己见那鬼阎王,急忙回在后花园,总不如我跳井一死。

[下。

林志谦 (滚白)听得贱人跳井死,随后追打到阴间。

樊秀英 (滚白)思前想后意不定,死在阴曹儿难见,夫主不听随后赶,急急忙忙往前攀,不知哪边把身安。

林志谦 (滚白)急忙上前贱人赶,她想逃命难上难。

樊秀英 (滚白)金莲疼痛难扎挣,双膝跪在地溜平,哀告夫主听心中。(跪,二子拦捉父亲)你今把我饶了生,从今以后我改正。

林志谦 奴才!(两子站前挡父)

(唱耍孩调)骂一声贱人太胆大,

胆大不羞不应该,

一样的儿子两样待,

打死你——

狠眼睛咬银牙,用手抓,

手抓起一根无情棍,

照起你,——

棍头起喀一盘龙,

棍头下来打死你。

金宝 (唱耍孩调)老爹爹呀,

何必给我母下无情,

人不做错事成神哩,

我母不对儿担定,

银库 (唱耍孩调三倒腔)老爹爹呀,

我母做事不对父商量,

何必爹爹心火旺,

要商量,

歪好做事父担耐。

林志谦 (唱耍孩调)二位冤家来求情,

不由我心把火生,

手抓一根无情棍,

打毁贱人两离分。(落)

(滚白)爹爹呀,你就太得心硬了,好话说了多和少,难道爹爹全不听。

林志谦 二冤家快快下去,不然连你们一同打死。

[金宝、银库下。

樊秀英 (跪)(滚白)夫主今天饶我生,从今以后我改正。

(唱耍孩调)夫主在上听分明,

你听为妻表真情,

何必夫妻把气生,

从今后——

两个儿子一样待,

没有虚言把你哄。

(滚白)樊氏女跪倒地溜平,哀告夫主听心中。你今把我饶了生,从今以后我改正。

林志谦 银库装棉身穿暖,金宝芦花身受寒,狼心狗肺不贤良,我今送你丧黄泉。一根麻绳把你拴,你同花椒树儿受风寒。(绑妻在树上)

[林志谦下。

樊秀英 (滚白)花椒树上我陪伴,浑身打战受风寒,高叫一声儿呀,赶快救娘的命来呀。

[金宝上。

金宝 母亲痛哭声声哀,先救母命最当紧。(解绳)

樊秀英 (滚白)金宝儿呀,娘做事对你太有差,从今以后娘改正。

金宝 娘呀,不要痛哭了,回去吧。

[二人下。

[林志谦上。

林志谦 前家后妻不一般,写信要把岳父搬,休了后妻两离散。

(唱大起板)桌面摆开龙凤纸,

砚台磨墨赛乌云,

上写岳父樊元成,

下写门婿林志谦。

夫妻二人没法过,

岳父到门当面说。

一封请书我写就,

开言便把银库唤。

银库到来——

[银库上。

银库 忽听爹爹唤,上前问爹言,爹爹在上,受儿一拜。爹爹唤儿有何事干?

林志谦 将这封请书送交你外祖父,同你外祖母,请他们速便来咱家。

银库 晓得。

[下。

林志谦 观见银库去,等他转回还。

[下。

银库 (唱大起板)行走中途莫迟慢,

外爷家门在面前。

上一步来到外爷门。(落)

外祖母开门来!

[樊元成、魏氏上。汉到你家,银库前来带路。

樊元成 老朽樊元成。

魏氏 婆儿魏氏女,两鬓白发赛银条,昏昏沉沉听人言,眼花难望人哪边?[二人坐。

银库 看我外爷外婆也老了。是孙儿上前恭敬外爷外婆,二老在上,孙儿有礼。

是银库孙儿来了。有何事情?

银库 身带请书一封。

樊元成 将书呈来,叫我看,黑字白旮旯,字腿都朝下。

魏氏 叫我看。双豪根由大,单豪定没差。信内字看是双豪,看来有大事,老婆老

银库 是了。

(唱大起板)银库前边引了路,

外爷外婆紧相跟。

正然行走用目观,

一霎时回到我家院。

(白)爹爹,儿回来了。

[林志谦上。

林志谦 忽听银库叫,上前问根源。

银库 爹爹在上,儿叩头。

银库 正是。

林志谦 岳父岳母到了,请家中坐。

到了,贤婿有何话讲,快叫女儿一同相见。

林志谦 二老先回房坐下再说。

好的。(进屋)

林志谦 将大门顶了,二门上好。

金宝 (滚白)听得爹爹发狠声,金宝赶紧把主意定,叫银库听兄言,咱本是两娘一父生。我母丢我三岁半,多亏你母将我养,你母顶我亲生母,咱弟兄赶快去求情。(二人跪林志谦面前)

(唱大起板)爹爹坐下听我表,

不要生气把火消。

哀告爹爹听心中,

给我外爷外婆留人情。

谁家家中不争吵,

千万事儿要解消。

林志谦 我儿金宝把我劝,我的心火难消散,叫你外爷外婆到客厅来。

金宝 外爷外婆,我爹请你们到客厅来。

[樊元成、魏氏从里屋出。

林志谦 (唱)金宝身穿芦花寒,

银库身装棉花暖。

我说话儿不相信,

我请岳父你来看。

(拉二子上前让樊元成看)

(唱)芦花生来六月穿,

怎能芦花装冬天。

一父所生两个儿,

两个儿子不一般。

你女儿长了蛇蝎心,

我一封休书两离分。

这是休书一封,请岳父收了。

金宝 (抢夺休书,扯烂)

(唱)爹爹做事没慎重,不可休了我母亲。

(唱大起板)我母今日休以后,

兄弟二人没娘亲。

爹爹再娶后妻婆,

一个后娘成两人。(送、泪板)

(滚白)爹爹呀,爹爹呀,我已没了亲娘,不能叫银库也没有亲娘呀。没亲娘的娃好苦命,好苦命呀。

林志谦 (滚白)听得金宝说一阵,不由叫我泪沾襟。小小儿郎明事理,叫你母上前问分明。

(唱大起板)思前想后意不定,

叫你母前来问分明。

如若真心能改过,

一家人团圆过光阴。(落)

樊秀英 (唱)金宝儿的一席言,

娘在门后全听真。

羞愧难见爹娘面,

今后我一定能改正。

金宝儿啊,你不要计较娘,都是娘不好。

金宝 娘啊,为儿心里没计较。爹爹,还是一家团圆好。

樊元成 夫妻还有不争吵,人不做错事成神哩,只要你妻能改正,贤婿再不要把气生。

魏氏 女儿真心能改过,火火团圆过光景。

林志谦 岳父母在上,受儿一拜。

不必拜了。

林志谦 千拜万拜礼应该。

(唱大起板)岳父母在上听心中,

女婿做事没慎重。

叫二老跑路到家中,

昏头昏脑出休书。

不是我儿以理劝,

一家骨肉难团圆。(送板)

樊秀英 (唱大起板)千错万错是我的错,

不怪夫主把气生。

秀英真心改了错,

父母放心回家门。(送板)

如此甚好,我们就回去了。(二人下)

[二子跪。

外爷外婆走好!

拜送岳父(爹)岳母(娘)!

(后台唱)鞭打芦花出祸端,

一家人口未失散。

全凭孩儿明事理,

团团圆圆过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