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在心上
在凡界的时候曾碰到过一个讨酒喝的乞丐，被店家打的鼻青脸肿却还是只想讨来一口，旁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受不了宿醉后的清醒。
当时嗤之以鼻，现在才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宿醉后的清醒真是，头疼欲裂啊。
我捂着脑袋站起来，嘴里干的要命而且隐隐带着血腥味，赶忙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是一大口。
凉茶入腹，瞬间清醒了很多。
咦，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来着？
正想着，殿门就被敲响，，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神君大人，您醒了吗？”
是小仙。
我理理衣服拉开门，“怎么了？”
小仙看着我如释重负，“大人您终于醒了，沈亦神君已经等您多时了！”
果然喝酒误事，差点放人鸽子。
我急忙赶到龙宫门口，却不见沈亦，只见一辆龙车。
“不是去天界吗，坐龙车干什么？”
“这个，小仙也不知道，是沈亦神君这么吩咐的，哦对了，神君见您久未出来，说去取一样东西，让您先上车。”
我头疼的厉害也没管太多，上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休息。
不一会有人敲车窗，我推开一条缝，小仙眼神闪躲的递给我一个药丸，“神君大人，哦不，是太子殿下让我给您颗药，说，说吃了就不会头疼了。”
我没理会他一直往车里瞄的动作，接过来直接扔进嘴里，入口即化还带着甜味，玄泽真是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代我谢过太子。”
说话间沈亦已经上车，小仙又看了一眼才关上车窗吩咐启程。
昨晚剑拔弩张，今晨又差点误事，我决定先道个歉缓和一下气氛，“不好意思让神君久等了，打坐太久，忘了时辰。”
“无妨。”
“此去天界，不知是要去哪里？”
“紫微天宫。”
紫微天宫，那不是北极紫微大帝的府邸吗，怪不得他要乘龙车。
“难不成晴缳的幻术需要紫微大帝来解？”
他的眼睛是如水的澄澈，“仙子不是相信我一定有办法吗，我就来碰碰运气。”
来紫微天宫碰运气，神君之中估计只有他有这个胆量了，不过希望并不会请到紫微大帝出手，要不然西海的事就三界皆知了。
“那我需要协助你什么？”
“瑶池和方诸山一同拜见，才显得郑重。”
我无语，原来就是来充个身份。
谈话间隙，他从袖中抽出一本经卷，我凑近一瞧，是酆都大帝的轮回经。
“神君对轮回感兴趣？”
离得近了，我能清楚的看到那澄澈中起的波澜，“我讨厌轮回，但有个人替我受了雷劫，不知道还能不能入轮回。”
一般人受雷劫若是过了便是脱胎换骨，若是不过便是粉身碎骨，而且他是神君，替神君受雷劫得有多大的勇气。
“天道无情却有情，若是福泽深厚之人一定可以有机会再入轮回的。”
他突然看向我，“仙子可受过雷劫？”
适时龙车颠簸了一下，连带着我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呵，雷劫，何止受过，可不止一道。
“自然受过，成神的时候都要过雷劫的。”
也许是我说的太没底气，他微微皱起眉，像要探究我所有的秘密。
我赶忙转移话题，“神君为何又同意帮西海了？”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他反问我，“你又为何那么相信西海无辜？”
相信？我只是相信玄泽罢了。
“清白与否，自会有证据证明，到时谁也反驳不了。”
紫微天宫在天之北极，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垂，守门的仙童却说紫微大帝和灵宝天尊论道去了，只好先将我们安顿下来。
我有些着急，和天尊论道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的事，沈亦可以淡然的在屋里打坐，我可是答应了玄泽三天内帮他找到红潇的啊。
心情烦闷的踱步出门，却忽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天宫雄踞天北，浩渺无垠的天河从其前蜿蜒而过，星光璀璨波澜壮阔，刚才来的急没发现，今日在这天河上却有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河灯缓缓飘荡，微弱的烛火温暖又明亮，岸边，北斗七宫的星君们正奋笔疾书，忙的好不热闹。
兴致被勾起，我随手捞起一盏。
“落云国帝女姜落云，祈求国运昌盛，千秋万世。”
姜落云，这名字好熟悉。
“哪有什么千秋万世！”
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沈亦不知何时已经过来。
他拿过花灯，抬手扔回天河里。
“凡人寿数有限却总想得到太多，看不清眼前的才是最珍贵的，求到最后百年一过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姿态让我想起在凡界某一世当乞丐的时候，一个老乞丐说的话，那时河洛大水，许多人无家可归，我们挤在道观门口看着蜂拥的人群争先恐后的进去拜神，却无一人肯停下来施舍给我们一口吃食。
“不求己却求神，说不定神仙正在天上嘲笑凡人的愚蠢呢！”
是啊，神仙正在嘲讽的看着你们呢。
“凡人敢求便是因为能忘，所求再多，百年一过也是无求。真正不敢求的，是那些什么都记得的人。为仙为神看似长久，谁又能说不是一种枷锁。”
“什么都记得的人？你都记得什么？”
他低沉的嗓音轻缓，隐隐带着蛊惑，那些我极力压抑着的记忆差一点便由着他脱口而出。
“成神不易，只是想起了闭关时的枯燥，让神君见笑了。敢问星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装作不经意拉过一个过路的星君，他正埋头记着什么，冷不丁被人打扰很是不满，但看见我和沈亦，又把不满压了下去。
“见过两位神君，今日是三月初三，凡界各处都会放河灯祈福，我们北斗七宫要负责把流经天北的心愿一一记下，若是许愿之人有功德福报，就会帮他实现。”
原来是这样。
我一指先前被沈亦扔回河里的莲花灯，“她的愿望是国运昌盛，若她有功德在身，你们还真能让落云国千秋万世不成？”
星君闻言笑了，“凡界自有定数，那帝女是个有福报的，但也左右不了国运，不过，”他翻了翻本子，“倒也不用担心，落云国是从祈阳国国主手中转赠，哦不，让位而来，兵不血刃没伤百姓一丝一毫，所以，只要往后不昏庸，国运理当不会差的。”
我说姜落云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她是祈阳国巫咸姜随的女儿，平帝为之倾倒的人。他祖父为了美人失河洛，他将国家转赠，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星君说完便走了，我琢磨着跟沈亦道别，却看到他变出一盏飞鸟灯，悄悄放进天河里。
“你这是？”
他站起身，“我不是人，没有福报，权且当个念想。”
俊美的侧脸被河水映的清冷，我不由感到一丝落寞，是为了那个受雷劫的人吗。
“那你猜北斗星君看到你的愿望时，会不会吓得把本子扔掉？”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一阵哀嚎，“天河里怎么会有东王公的河灯！我的司命簿！我的司命簿！”
我吓得拉过沈亦就回到天宫，又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你居然敢用东王公的名字！你到底写了什么啊？”
他隐隐勾起嘴角，“三界无忧。”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我也应该用金母的名义放个河灯，就写五族太平，到时候肯定满天河司命簿。”
“是啊，然后整个天界都会知道，瑶池金母和东王公在北天河戏耍众仙。”
他眼中明亮的印着我的笑颜，我意识到不妥，慌忙抽回手，“青璃口不择言，还请神君不要把话放在心上。”
沈亦凑近我，“‘东王公’已经放在心上了，也请‘金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