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云深不知处⑦

我将洛云笙安全地带回了皇城休养。他醒来时，眼神依然温柔，与从前并无二致。

因为找回了乐谱，他更加醉心于研究音乐，平日里也不大出现。我若不传，他几乎不会走出寝宫。我觉得郁闷，又怕变着法子讨他欢心会招来他的厌烦。

他嘴上永远不会说不，却可能会在心底默默将我除名——如果我在他心底还有那么一点位置的话。

寒冬，东篱国忽然派使臣求见。我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使臣一开口，就是要我归还他们的乐灵师——洛云笙。乐灵师和普通的乐师不同，我虽没有去过东篱，也知道乐灵师的珍贵。

传说乐灵师能用音乐与天地万物交流，还能操控人的意志，偏偏秉性纯良无害，不忍伤人。东篱国自建国以来，每出一位乐灵师，王上就要将他如同犯人一样看护着。

乐灵师从小没有自由，一生都在为王上谱曲。他们要谱的是一首能召唤天人的神曲。如果神曲问世，王上连同整个东篱都有可能从尘世消失，入天国永享太平。

但没有人成功。

很多乐灵师殚精竭点年纪轻轻就死掉了。即使神曲谱成，他们也难以逃脱油尽灯枯的命运。

我终于明白洛云笙那日答应我退敌时眼底的恐惧为何。他害怕自己因为绝技问世而被东篱国人发现，更害怕被人带回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

他不惧死亡，却惧怕毫无自由地活着。

也许他还小小地贪恋这人世，不知冒了怎样的风险才从东篱国逃出来。虽然我对他并不好，但他看得出我不会杀他。

不知道为何，后来他又愿意用一本乐谱与我做交易，甚至在退敌之后也没有离开。

我断然拒绝了使臣的要求：“有本事，让你们的王用你们的军队来孤这儿抢吧。”

使臣大怒，拂袖而去。我收拾心情，去寝宫见洛云笙。

他并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抬头对我温和一笑：“陛下”。便是这笑让我心旌摇曳。我掩饰自己的慌乱，猛然用针扎他的手。他错愕，眼睫轻轻扑闪。

我停下动作，想从他脸上找到所谓痛苦、伤心、愤怒，但是都没有。

我心疼地收针，佯装生气地质问他：“洛云笙，你知道喜欢的感觉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最后他摇头：“臣不知。”

“那你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救孤让孤很恼怒吗？”我凑近，拽住他的领口，“孤根本不需要像你这样清心寡欲悲天悯人的臣子……你走吧。”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无名火唬住，沉默了一会，才一如既往地颔首：“好的，陛下。”

话音已落，我仍失神地拽着他的领口。不知过去多久，我终于反应过来，缓缓放手，转身拂袖：“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从今往后，不要让孤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