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没有底儿的玉巵
原文
堂溪公谓昭侯曰:“今有千金之玉巵,[1]通而无当,[2]可以盛水乎?”昭侯曰:“不可。”“有瓦器而不漏,[3]可以盛酒乎?”昭侯曰:“可。”对曰:“夫瓦器,至贱也,不漏,可以盛酒。虽有千金之玉巵,至贵而无当,漏,不可盛水,则人孰注浆哉?[4]今为人之主而漏其群臣之语,是犹无当之玉巵也。[5]虽有圣智,莫尽其术,为其漏也。”昭侯曰:“然。”昭侯闻堂溪公之言,自此之后,欲发天下之大事,[6]未尝不独寝,[7]恐梦言而使人知其谋也。[8](《韩非子·外储说右上》)
注释
译文
解说
这则故事说的是作为君主,首先在为人上要矜持,不能随意把臣子的进言泄漏出去,否则臣子就不敢轻易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告诉君主。这是韩非关于“术”的理论的重要内容。在“经”的部分韩非解说道:“辞言通则臣难言,而主不神矣。”“堂溪公知术,故问玉卮;昭侯能术,故以听独寝。”
君主要监管庞大的官僚体系,一对耳朵一双眼睛,无论如何是不够用的,所以韩非强调一定要建立起“使天下不得不为己视,天下不得不为己听”的制度,从而达到“身在深宫之中而明照四海之内,而天下弗能蔽弗能欺”的效果。要实现这样的目标,说白了,就要让官员之间相互监督、相互告发;让官员之间形成有效的制衡关系,从而无法朋党勾结,这对君主来说是最为有利的,君主只需要高高在上地做好仲裁者的角色就足够了。不过,假如君主居然是个喜欢传话的大嘴巴,那么上面的一切设想就都将失去效用。韩非认为这样的君主只配当个亡国之君:“浅薄而易见,漏泄而无藏,不能周密,而通群臣之语者,可亡也。”
韩昭侯是战国时期韩国比较有作为的一代明君,他任用申不害为相,国内大治,诸侯不敢侵伐。循名责实以驾驭臣下的一套“术”正是申不害提出的。按理说,昭侯应该精通治术;可他对堂溪公的谈话没有从驭臣之术来理解,而只是抓住保密这一点;他执行起来也有些过度:担心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呓语也有泄漏机密的风险,以至夜里睡眠都要把妻妾都赶走。昭侯可能以为这样做就不会成为“无当”之玉巵了,但这似乎并非堂溪公比喻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