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视角下的当代动画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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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生态共同体:宫崎骏的科技解药

如今生态问题备受关注,动画成为一种讲述人与自然关系的特别语言。宫崎骏导演用这样的语言讲述了世界各国人们关注和思考的生态共同体问题。动画中通过叙述视角和视听语言两大方面对生态共同体进行生动的描述,使受众意识到人类不是自然的主人和征服者,而是自然中普通的一员,即人与自然同属于一个复杂的共同体,人类是依赖于这个生态共同体而存在的。生态共同体在宫崎骏动画影片中既诗意又尖锐的表达,揭露人类欲望造成的生存环境恶化,也通过主角的行为给出了导演自己对生态问题的回答。宫崎骏曾说过:“对我来说,动画电影的真正乐趣在于:创造出一个世界,尽情利用其中的空间,起承转合,让人看了快乐无比,进而勾起跃跃欲试的心。动画电影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当然可以扯个弥天大谎,不过,却又满心希望其中能有一些真实的成分存在。”因而他的作品无不充斥着天马行空的想象,令人心生向往,但在看似脱离现实的表象下与真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儿童、少年赤诚之心的憧憬、对战争的控诉、对破坏自然的不满。本章节选取《幽灵公主》和《风之谷的娜乌西卡》两部经典动画作品解读其深邃的洞察力以及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关切和忧虑。

一、工业化中的回报递减:《幽灵公主》

影视动画作品的假定性赋予了导演创作的自由,而真实性则将假想世界与真实世界联结在了一起,给予观众深刻的反思。《幽灵公主》以万物有灵论为基础创造出了充满人性同时又富有感染力的神灵形象,其中无论是高贵圣洁掌管生杀的守护神还是受到伤害失去理性的邪魔神都具有了无可替代的独特生态寓意,而这些形象与其间发生的关系冲突,成为了工业化进程中人与自然的缩影。影片故事中工业化不断推进,人类的获得从工业化开端自然慷慨给予的大量资源,到人类更加贪婪地想要控制一切时,所得更少,甚至造成了森林对人类的反噬,这一现象可称之为回报递减。回报递减也叫作边际递减效应,是经济学中一个概念,通俗地来讲就是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同一元素投入越多,到达临界线之后,收益逐渐递减,而这个“界限”便是人类在向自然索取的过程中需要衡量的现实问题。

(一)工业化进程的负作用:生物与精神

1.生态图像的演绎

影片在叙事角度上采用神话视角,引导观众用作者事先设定的生态世界观和价值观来阅读动画中的生态“真实”。《幽灵公主》开篇用文字形式说明了故事背景:“很久以前,这个国度被一大片森林所覆盖,在这里居住着从太古时期以来就存在的众神。”画面沉重的色彩基调和悲壮的背景音乐结合,为影片想要表达的人与自然的“天然冲突”埋下伏笔。在宫崎骏的视听语言中常用简单熟悉的角色来阐释其对应的生态图像。首先,人类一方的角色各自代表不同的生态含义,为保护人民不顾诅咒击杀邪神的阿西达卡和为保护森林与人类发生冲突的幽灵公主,他们是拯救生态维持平衡的代表;另一方面,幻姬所代表的则是为了自身利益意图杀死神灵取得控制自然权利的反面角色,这在现实生活中则是大部分贪婪之人的真实写照。其次,影片采用的神话视角很好地将自然界抽象的生态形象通过拟物进行了具象化:代表生与死的山神兽象征着自然的自我恢复力和调节能力,同时也象征着自然力量对世界万物生死的掌控;浑身缠绕黑色不明生物的邪神则是自然受到破坏时的自我保护和对人类行为进行的反击;森林中的小精灵象征着自然的蓬勃生机,小精灵的消失也就代表了森林的枯萎。最后,影片中的火枪则象征着从古至今人类为征服自然研发的工具,石器到青铜器、铁器,再到热武器、核武器,逐步发展起来的猎具对生态造成的破坏力也呈几何式增长。

各种抽象和广泛的生态图像转换为具体的角色将生态环境与人类的冲突集合在片中进行了演绎,邪神试图破坏村庄与阿西达卡发生冲突,幻姬带领狩猎山犬莫娜与山犬族发生冲突等,我们无法在片中追本溯源找到冲突发生的最根本源头,但最终所有的冲突汇集在一起爆发产生的后果则是山神兽被砍头,森林完全枯萎,人类无法继续存活。影片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冲突正是地球上各处冲突的真实写照。象征自然力量的山神兽原本一直扮演着保护森林的角色,所过之地草长花开然后凋零,这是其生死力量的体现。掌握着“生”的山神兽在欲化作萤光巨人的瞬间被火枪击中,头部掉落,这成为人与森林矛盾冲突的爆发点,幻化为萤光巨人的进程并没有被人类阻止,反而让具有两面性的山神兽,从“生”的一面转向了“死”的一面。无头巨人身上滴落的灰黑色液体将碾过的一切生命据为己有,森林以超过人类掌控的速度走向凋零。带走山神兽头的疙瘩和尚一行人被巨人追赶,生命面临危险也没有放弃将山神兽头据为己有的欲望,直到逃到无处可逃的地方才被阿西达卡和珊所逼迫将头还与黑化的山神兽。找回头的山神兽恢复了理智,恢复的瞬间摧毁了幻姬建立起的村落。下一幕,凋零的森林和村落所在的光秃山丘都生长出了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群山恢复了生机,象征生命力的小精灵也再次出现。通过各种生态图像的演绎,影片将自然的力量推崇到极致,人类和野猪、狼群、大猩猩、森林等所有事物在自然力量的面前都是极其渺小的,“头”这个图像在此处作为冲突的关键点,可以解释为人将自然当作与自身具有同等价值的对象所持有的尊重,当人类想越过自然成为主宰时将尊重抛弃,此时自然在人类面前展现了自己的力量,而人类重拾对自然的尊重时,便重拾了与自然的和谐。

2.精神家园的建构

人、动物、植物、微生物甚至于没有生命的岩石、水流都是由物质构成的,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是因为地球的存在,各种化学元素的存在,才有了无数生命和非生命的存在。物质构成的这种同源性决定了地球上的所有动植物都无法跳脱自然这个大环境成为主宰地球的“神”,即来源于自然必定无法超越自然。但人类所拥有的、不同于其他生物的智慧让他们产生对一切事物都能成功“控制”的幻想,工业化开始后的几百年间更是让这种思想深深植入人类的脑海里,依靠科学技术可以快速高效地砍伐树木,植物可以改良栽种,大型动物也无法从精确的猎具下逃脱,微观上甚至可以改变原子构造和生物基因序列等。影片中的工业化程度虽然不如当今现实社会发达,但其中人类开发热武器时对环境造成的破坏却如此真实,占据森林一隅的村庄将原有的树木砍伐殆尽,村中所有人在幻姬的带领下所信奉的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可以征服森林,在受到山神兽报复之前即便是遭到野猪的轮番攻击也并未对自身想法产生过怀疑。影片的末尾幻姬终于认识到行为的错误,对付山神兽并不能给领土带来和平和繁荣,决定带领村民一改对待森林的态度,重新建立起美好的家园,构筑起与森林的和谐关系。思想指导行为,要改变行为模式必须自上而下改变思维模式,只有将对自然的尊重深深刻入大脑中,才能引导自身日常行为,逐步建立起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活方式。

(二)人化的自然界还是自然化的人类:“人类中心主义”与生态危机

1.回报递减:过度开发与人类控制欲

人类对森林、土地、海洋的过度开发造成生态平衡失调,逐渐地人类发现在资源开发中投入同样的人力物力得到的回报却呈现出下降趋势,例如煤矿的开发,煤矿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是经过漫长的上亿年地质变迁才形成的。但自从18世纪工业革命以来,煤成为工业社会的主要能量来源,人类对煤的需求大大增加。经过两个世纪的不断开采,矿井愈来愈深,采矿作业愈来愈危险,煤矿事故频发,人类自身安全责任不可推脱。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过度开发造成的不可避免的后果,相对于人类出现的短暂时间来说,开发的速度远大于资源形成的速度,事故的产生在地球活动的大环境下也成为了生态自我平衡的一种手段,但人类获得的资源与付出代价之间的比例逐渐下降,直到资源匮乏时则会呈现出入不敷出之势。影片中达达拉村庄出现在满是小精灵的森林尽头,画面从生机盎然的绿色切换到烟雾缭绕的荒芜石山顶。这里的村民在幻姬的带领下占领了森林,建造了炼铁厂并为了彻底摆脱魔法族的入侵和山神主的控制而不断开发新的火石箭。热武器的出现让人类变得更加“强大”,因而妄图进一步取得群山的控制权,获得森林资源的可支配权。人类与森林生态的冲突继续扩大,巨山猪为保护森林大举进攻村庄,幻姬为自身和村民利益深入山林狙杀山神主。他们一行人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村民在对抗其他动物的过程中不断死去,幻姬带人进入森林的同时,达达拉村庄受到了另一方的猛烈攻击,即将被攻破。失去与获得明显无法平衡,过度开发和人类的狂妄自大将他们推向了末路,各方矛盾不断加深,几近无法调和。

2.自由的维度:生态平衡与人类自由保障

自由作为一个哲学概念,学术上有多种不同见解,但其基本含义是不受限制和阻碍地行动。人类身处社会中,而社会又包含于自然界,所以人类自古以来追求的除了社会行动的自由还有对自然任意行动的自由。以人类为中心的生态伦理学,在一定程度上并没有突破资源保护主义学说的限制,以人类利益和价值评价为出发点来保护资源和改善环境,究其本质仍然是将自然作为人类附属物所进行的讨论。自然的反扑造成的气候变化和各种灾难给人类带来的影响巨大,就这一点来看,科技的飞速发展和人类社会制度的演变都并不能真正成为自身自由的可靠保障,宫崎骏在《幽灵公主》的叙事中也融入了这种观念,试图将观众唤醒。

影片中矛盾的加剧将剧情推向高潮,这里的冲突就是以幻姬、疙瘩和尚一行人为代表的人类对森林资源开采自由和生命控制自由的追索造成的,这一部分人将人类的利益作为价值评判的依据,采取的一切行动均是以是否满足自己的发展需要为出发点,是“人类中心主义”的集中体现。相对而言被人类抛弃、被山犬抚养长大的幽灵公主和主张人与森林和谐共处的阿西达卡,则代表了“人类非中心主义”的立场。此时要化解矛盾,求得人与神灵、人与森林的和谐共处,人类就必须认识到自身在自然界所处的位置,认识到面对自然的自由同道德自由一样是有所限制的,而不是不受任何束缚的行为,道德引入生态观的真正意义便在于此,这也是影片想要表达的观点:无论人类科学技术如何发展,人类都是从属于自然界的,不能脱离自然界而单独存在,即人与自然都是生态共同体的一部分,人类应该尊重自然、敬畏自然。

二、被摧毁的人类文明与生态的自我修复:《风之谷》

宫崎骏由《麦克白》中“移动森林”的预言得来灵感,绘制了漫画《风之谷》。莎士比亚经典剧作之一的《麦克白》讲述了麦克白被自己膨胀的欲望吞噬,最后招致灭顶之灾的故事。在麦克白走投无路之际求助女巫,女巫给了他一个预言:“麦克白是不可战胜的,除非有一天,勃南的大森林忽然冲着他,向邓斯南山地挺进。”这个预言也最终实现。《风之谷》中不断扩张的、充满毒气的菌类森林腐海,就像是女巫预言中行进的森林,昭示了人类贪婪将带来的最终结局。根据漫画改编的动画电影《风之谷》,通过动画语言和生态叙事展现了人类工业发展进程与自然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人类将生态的自我净化所带来的副作用看作自身生存的敌人,当自然界的存亡问题和人类的生存问题发生冲突时,是被麦克白的森林灭亡,还是阻止女巫预言实现,值得我们细细品味与思考。

(一)工业化与逆工业化

1.工业化的罪与罚

风之谷的故事发生在工业化程度高度发达的年代,人类工业文明达到巅峰,自以为“征服”了大自然,然而物极必反,大自然积蓄已久的怒气一并迸发,“七日之火”大战争爆发。为了拯救人类,先知制造了“巨神兵”,不破亦不立,将严重污染无法生存的人类世界付之一炬,制造腐海,净化环境,并安排王虫守护腐海,意图重建一个纯净的世界。工业化对生态犯下罪孽,生态又以这种方式对人类进行责罚,存活下来的小部分人类无法在腐海产生的瘴气中生存,不得不逃离到未被腐海侵蚀的地区。风之谷之外的人们认为腐海可以最终被人类强大的科技征服,总是在伺机采取行动夺回暂时被腐海侵占的地区,并大力发展工业;而生活在风之谷中的人们却持有相反的态度,认为工业化的过度发展和对腐海的进攻只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反噬,互不干扰地生活才能够维持现存的和谐。

与片中存在的支持工业化与反对工业化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相似,现实中工业化的发展也始终伴随着疑问与抗议。以18世纪60年代的英国为始,法国、德国、美国、日本、中国等各个国家相继走上工业化改革的道路,时至今日工业化程度、科技发展程度仍然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代表,各国为此争相进行着科学研究,并致力于将自然的一切都改造成为人类可方便利用的物质。自动化产业机器的研发、智能机器人的开发等一系列机械化研究不断前行的同时,热爱自然的社会人士的呼吁在工业化大流中显得十分微弱。近年来在破坏大于保护的情况下,伴随工业发展而产生的环境破坏、全球气候变暖、极端天气频繁出现、雾霾经久不散等气候问题愈加严重,如此下去,任由人类工业文明与环境可持续发展背道而驰,人类也会像风之谷中的人一样终究有一天会被工业化带来的恶果逼迫而背井离乡,面临生存的绝境。

2.腐海的扩张与风之谷的宁静

腐海散播出的有毒孢子使得人类无法生存,只能不断向没有孢子污染的远方迁徙,人类其中的一支定居在了环境优美、海风清新的风之谷。风之谷的宁静并不仅仅是自然带来的恩惠,更是国王和公主娜乌西卡以及整个风之谷人民的努力,不伤害腐海的虫类,不试图消灭腐海,秉持着和谐相处的理念才得以维持。但风之谷的和谐生存模式并不代表着其他国家也是如此,除了动画中出现的多鲁美奇亚和培吉特两个通过极端手段互相残害报复对方的国家之外,通过腐海的不断扩张,隐喻着这个世界里更多的国家仍然和多鲁美奇亚、培吉特一样,陷入“试图消灭腐海——攻击王虫——城市被腐海吞没”的无限循环中。

腐海的毒气不禁让人联想到1930年的比利时马斯河谷烟雾事件、1948年的美国多诺拉烟雾事件,还有最为著名的1952年伦敦杀人雾,20世纪30年代开始爆出的空气污染问题可能是人类第一次认识到大自然不是温顺的小猫,而是沉睡的狮子,触及底线就会遭到反击。如今对中国人民来说,近在咫尺的京津冀、上海、成都的持续雾霾也同腐海散播的毒气一样正侵害着人类的健康。事实上换个视角来看,无论人类将PM2.5归罪于汽车尾气、工厂废气还是气候本身的变化,这对具有46亿年历史的地球来说都无关紧要。大范围雾霾和极端天气的增加只是大自然净化自己的方式之一,弱小的人类会因为大自然的自我恢复受到伤害,甚至于如果任凭环境持续恶化,不远的未来就将会迎来人类的末日,但历经数十亿年时光的地球生态却不会因为没有了人类而消失或走向毁灭,这是当今世人应该深刻认识到的问题。我们应当接受《风之谷》传达出的信息,保持正确的生态理念,成为自然的一员。

3.自然与人类的维系者

作为遗世独立的小国家的公主,娜乌西卡并非传统意义上柔弱的公主形象,而是宫崎骏作品中曾多次出现的温柔、独立、坚强又充满智慧的女主人公形象,她是人与自然重建和谐关系的希望化身,她试图读懂花草树木、飞鸟游鱼等一切自然生物的语言并与它们沟通。故事一开始,娜乌西卡骑着飞行器,通过模拟虫类的声音安抚王虫阻止灾难发生的片段,和温柔对待充满野性的松狐“迪多”并让之成为自己朋友的片段,首先就提出了人与自然正确的相处模式——和谐共处。只有真正地读懂自然才能够明白自然现象的目的所在,例如娜乌西卡在风之谷秘密建立的实验室,证实了人们所惧怕的腐海事实上是在净化被人类所污染的自然界。一个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不论是强势入侵的多鲁美奇亚公主还是同是受害者的培吉特人民,大多数人都拒绝相信人类与腐海是理应共存的这一事实。但娜乌西卡没有因为呼声微弱而放弃,为了人类与自然的共存亡视生命为无物,以维系者的身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建立起了人与自然沟通的桥梁。

(二)意欲重建的人类霸权与自然的斗争

1.自然生态圈的破裂

风之谷得益于位于温和的海洋气候和相对封闭的山谷,隔绝了外界污染形成的一个完整的、自给自足的和谐生态圈。多鲁美奇亚公主库夏娜所代表的强国力量,一方面想要通过战争征服周边诸国,另一方面向虫族发起进攻试图消灭腐海。多鲁美奇亚扩张的欲望和库夏娜个人对虫类的仇恨,促使他们举兵攻入平静祥和的风之谷。入侵前夜搭载着上古怪兽“巨神兵”的飞船坠落在风之谷,大火湮灭了多鲁美奇亚的先行军,也烧死了他们的俘虏培吉特公主,却没有毁灭巨神兵的遗体,更将一直未曾入侵风之谷的孢子带入了腐海净化后的水和土滋养了数百年的健康森林,风之谷的自然生态圈就此破裂。

2.人类贪欲与自然仇恨的凝结

娜乌西卡发现腐海并不是在散发有毒气体,王虫也不是因为天生敌对而和人类势不两立,事实上腐海的存在是为了净化被工业化进程严重污染的大气和水资源,王虫作为腐海的守护者不断和试图破坏净化程式的愚蠢人类做斗争。矛盾的出现实际上是人类科技发展带来的自负造成的,人类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创造出来的强大机械力量统治毫无反击之力的自然界,因此也未曾有人像娜乌西卡一样尝试与自然对话。贪欲蒙蔽了人类的双眼,在他们看来腐海的扩张侵犯了原本应属于他们的领土,阻止了人类统治自然、进一步向自然索取的进程。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与科技走向了对立的两个极端,象征自然力量的王虫和代表科技发展的多鲁美奇亚之间仇恨不断凝聚。

3.预言的救世主

电影片头出现的传说为故事后续发展埋下伏笔:七日大火焚尽人类世界,有毒孢子落地生根形成腐海,王虫守护腐海与人类为敌,腐海扩张、王虫(代表土地)震怒迎来人类末日,此时身着蓝衣的救世主将降临,行走在金色的草原上并拯救绝望的众人。在一系列事情都按照传说一一应验的时候,本来穿着红色异国服装的娜乌西卡,因阻止受伤的王虫幼虫,被枪打伤的脚踝浸入王虫的血液,衣服也随之变成了蓝色,接下来带幼虫回到愤怒的虫群,被虫群席卷然后死去,最后为王虫所救,行走在王虫金色触须组成的草原上,与片头提到的传说相呼应,成功拯救了人类,修复了人和大地的羁绊。影片用蓝色的圣者将故事串联起来,一开始便暗示娜乌西卡即是这个背负着拯救世界任务的人,其在这里通过预言形式表现出的生态图像即是首先找到人与自然和解方法的先行者。

(三)人类文明与生态文明

1.生态中的伦理道德

《风之谷》严谨的世界观,包含着强烈的喻示性,自然并不应为人类所奴役占有、无节制索取。是人类通过工业化支配自然界,还是不再试图征服自然顺应自然,这一问题并非难题,正如奥尔多·利奥波德提出的土地伦理学所说,人类是隶属于生态共同体的,不应凌驾于生态系统之上。将道德伦理观念从伦理学范围延伸到生态学中来,尝试建立一个人作为共同体平等的一员,尊敬、热爱其他成员(大气、河流、土地、动物、植物等)的和谐整体。对保护生态环境的呼吁从人类认识到自然在逐渐遭到破坏时就已经开始,但许多年后仍然未取得优异的成绩,这归咎于人类从来没有正确认识自然。这里的正确认识自然并非指的是自然界中的客观现象,而是指的自然与人类的伦理关系。因此只有从新的视点入手,建立一套能够处理人与环境、动物、植物等生态中其他物体的一系列道德规范,使人们从心底对自身行为有生态道德上的批判标准,才能真正规范人类行为。《风之谷》所提出的生态观念便包含着道德伦理在生态方面的衍生,风之谷的人民在国王和娜乌西卡的带领下,尊重腐海生态系统,尊重腐海守护者王虫,也因此得到了自然的庇护。

2.人与自然的和谐

早在人类社会还未迅速发展起来的古代,哲学家孟子就提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论题,“仁民而爱物”“取物以节”与“取物以时”。而孟子所推崇的人与自然和谐的实现路径则与奥尔多·利奥波德提出的“大地伦理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利奥波德认为人与自然同属于一个共同体,孟子则认为“人应该把推己及人的思维方式由推己及人到推己及物,把人伦道德推衍到生态环境中,从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李学才,张焱兵.浅谈孟子人与自然和谐思想[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 07(8):32-33.。历代从哲学家到生态学家再到动画艺术家等,几千年的优秀思想文化仅在少数人中流传发展,实在令人叹息。在网络文化高度发达的今天,动画作为强大的文化传播手段,我们试图通过探讨动画作品中的生态观念价值,希望可以通过动画语言的形式来带动人们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思考,进而真正将尊敬自然的观念根植人们心中。

3.人类的“个体”与”整体”

人在生态共同体中扮演的角色,首先是自然人,然后才是社会人,最后是独立个体,实际上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恩著作.马克思恩格斯文集[M].人民出版社,2009.个体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无数的个体组合成整体,整体价值体系的改变才能逐步引起人类对自然行为的改善。而整体意识又是由领导阶层进行引导的,在生态保护方面要想发挥每一个个体的力量,便需要自上而下地改变人类整体生态意识,将生态伦理观念根植人类价值观中,才能让大部分个体自觉自主地在生活的各方面维护生态环境,由量变引起质变,让人类与生态环境的和谐成为常态。

《风之谷》很好地讲述了人类社会整体和个体的意识传递关系,其人物形象真实地反映了社会中不同人物的观念与立场。娜乌西卡、基尔代表着生态环境保护的先驱者,犹巴则是人与自然和解方法的寻觅者,两者均是自我约束的体现。风之谷的人民在娜乌西卡和基尔的带领下同样在为人与自然关系的修复做贡献,象征着社会规范管理的作用。反之,暂不论是妄图通过战争控制大地的多鲁美奇亚,以培吉特的人民来说,虽有率先认识到娜乌西卡观念正确性的人,但无法通过改变整个团体的观念来控制大局,以此可推论出即使在观念统一的大环境下,有独立个体产生了不同想法也难以掀起波澜。因此可以看出,在保护生态环境、传承生态伦理观念的过程中,不能仅仅依靠先驱者个人的自我约束,要改变整个人类社会的意识形态,需要同时由上到下进行观念普及,即通过政府、社会管理机构建立完善的法律法规、规章制度规范社会群体行为,通过新兴媒介和高接受度的影视动画语言等进行生态价值观传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