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30，谁是观众
秦木槿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秦司瑜不知道。
他记忆里的小女孩每天笑得没心没肺，好像万事不过心，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在秦家，有秦羽靖花名在外，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哪怕是撑起秦家半边天的秦木棉，都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更何况秦家这一辈的子女中，似乎没有谁对秦家偌大的家业感兴趣……这样的假象维持久了，连老头子都不自觉地放松警惕，以为自己的儿子女儿们真的无欲无求。
“赵巧儿……也就是秦木槿的亲生母亲，真正的死因并不是抑郁症。”可能是风雪太大，寒夜太凉，他下意识想在她身上寻到依靠，于是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老头子年轻时女人很多，赵巧儿算是那些没名没分的女人中跟着老头子时间最长的一个。可能是老头子良心发现，再加上她怀了身孕，媚姨过世后，他就把赵巧儿接回了秦家。”
“媚姨……是你二弟和三妹的母亲？”
“嗯，也是我母亲的亲妹妹。”说起父亲的风流史，秦司瑜措辞刻薄，“老头子想要姐姐，姐姐死了就想要妹妹——当时周家落魄，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干脆把姐姐妹妹都送了过来。”
“额……”秦家这关系，真是够乱的。秋水在心里吐槽:秦老爷子也是个厉害人物啊，姐姐去世了，搂着妹妹翻云覆雨后不会做噩梦吗？
“媚姨去世，老头子又把赵巧儿娶进门……游戏人间大半生，晚来想找个女人正正经经过日子，谁知，被那女人戴了绿帽子，呵，说来也是笑话。”
“秦木槿的身世，你父亲知道吗？”
“老头子只是年纪大了，又不是傻了，怎么可能不知道？”秦司瑜冷笑，“年轻时候造孽太多，说什么老了要给自己积点德，又不能容忍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于是弄死了背叛自己的女人，然后把别人的女儿当自己的养——蠢得让人恶心。”
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秦司瑜皱眉咳嗽两声:“也不知道等他发现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后会是什么表情，想想都很有趣啊。”
所以，你没有拆穿秦木槿是因为这个？秋水往他怀里拱了拱，含糊道:“感觉那个秦木槿很厉害——女孩子嘛，小心思多，你要小心一点啦。”
他笑了笑，没有否认她的话。
在她心里，他是很单纯可欺的人？
“秋水。”
“嗯？”
“想回陆家吗？”陆家人眼瞎，那个假的在陆家蹦跶这么久也没人发现，内心里不想把小姑娘送回陆家，不过她从小跟在陆老爷子身边，把陆老爷子当亲爷爷看待……
“想回去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现在秦家暗流汹涌，她在他身边，也很危险，“我听说陆怀之结婚了，你现在回去，正好可以处理陆家那个假千金。”
小脸埋在他怀里，秋水沉默，不接话。
微凉的手指抚上女孩的背，指尖下是凹凸不平的伤痕——他捡到她的时候，她全身是伤，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像被抛弃的小狗，挣扎着爬到他轮椅前，探手拽住了他的裤脚……
他自认为没有慈悲心肠，也不想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推着轮椅避开她的手，准备绕道而行。
结果，看起来快要断气的女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拧断了手也没有松开他的裤脚——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制止了动手的保镖，把她带回了小楼。
秋水……很久以前，他在陆家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小女孩举着冰淇淋凑到他嘴边，哄小孩子似的告诉他冰淇淋很甜很好吃……
秋水。
那些人为什么会选择秋水，会选择陆家，这其中的原因他没查到，也不感兴趣。
他们掳走了年轻的女孩，让那个替代者学习她的言谈举止，等到时机成熟，便想着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都不重要，若是她想回陆家，他定然要从陆家带走那个假货，把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阿瑜……”沉默片刻，小姑娘闷声道，“我不想回陆家。”
不想回去吗？不知道为何，男人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他搂紧她，柔声哄:“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我只是随口问问。”
“嗯。”她蹭蹭他睡袍柔软的料子，小小声嘟囔，“我要陪在你身边——怀之哥哥以前说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要以身相许。”
陆怀之那个鬼东西还会跟她说这些？秦司瑜眼皮子一跳，赶走脑子里浮现出的陆怀之一本正经说“以生相许”的画面。
他低头在女孩额头落下一个吻:“好，以身相许。”
秋水点点头:怀之哥哥说了，不知恩图报的人都不是好人，好人就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可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猜测，他应该是欠了什么人“以身相许”的恩情。
……
天空泛白之际，呼啸了一整晚的风和雪停了，清晨可以看到太阳穿过云层的光。
睡得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舔来舔去，纪宛然抬手推开:“陆怀之，你干什么……”
手到之处一片毛茸茸。她瞬间清醒——睁开眼，对上一双蓝色大海般的眸子。
雪团子见她醒来，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脸颊，软软地撒娇:“喵～”
雪停了，外面一片白茫茫，两脚兽，我们去花园里玩雪吧！
“小白。”推开在脸上留下几根毛的雪团子，纪宛然爬起来，看了眼时间，“都九点钟了……”
她的生物钟一向准时，今天居然睡过了两个小时。
拿开黏在脸上的猫毛，纪宛然光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去浴室梳洗。
都怪陆怀之！昨天晚上不知道在兴奋什么，换了法子的折腾，磨磨唧唧到了后半夜……看着自己的黑眼圈，纪宛然揉了揉头发。
今天要去和邹简导演谈电影《夏日的花》相关事宜，还好约的时间是下午，不然她一定把陆怀之按在地上揍一顿。
……
办公室里，青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急忙扯了纸巾捂住口鼻。
第一次见好友这么失态，闻北放下茶杯，挑眉道:“有人在骂你。”
“胡说。”陆怀之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认真纠正他，“宛宛在想我。”
“一个喷嚏才是有人在想你。”闻北推了推眼睛，扬起和煦的笑，反驳他的观点。
接下来，北堂瑾就被迫看着两位大老板就“打喷嚏是有人骂还是有人想”这个幼稚的话题争论了近半个小时。
他很想把玻璃壶里的绿茶泼到两人头上，让他们清醒清醒……当然这只是想想，他不敢。
“修伊，我觉得最近我对你太客气了，让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
最后，在陆怀之皮笑肉不笑的威胁中，两人结束了这个幼稚的话题。
闻北耸耸肩，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后，掀起眼皮子看他:“让我半夜飞回国，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最近很忙？”陆怀之问道。
“当然。”闻北换了个坐姿，倚在沙发上，语气无奈，“闻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闻远现在一口气吊着要死不活，公司里那些事不都得我来处理？还有物华，也是破事一大堆。”
“我记得你那个表妹……”陆怀之皱眉想了想，想起一个名字，“夏朝颜——我记得她也是闻家的大股东，又是个有手段的，不让她帮你分担分担？”
“朝颜妹妹么？”闻北笑眯眯地回道，“朝颜妹妹现在在国外进修，哪有时间管公司里的破事？”
“进修？”陆怀之疑惑，“霍家那位舍得放她出国？”
“两个人一起。”
“呵……”嫌弃地发出一个单音，陆怀之道，“李家的请柬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闻北道，“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不准备去？”
“我和李烨没什么交情。”闻北道，“不过我听朝颜说，夏家和裴家都会安排人过来。”
“裴家？”陆怀之道，“裴琸还是裴励？”
“人家琸少新婚燕尔正忙着度蜜月呢，哪有时间过来？”
“哦。”
“你突然打听这些事做什么？”闻北疑惑，“你不是对圈子里的事向来不关心的吗？”
“以前的确不关心。”陆怀之微微一笑，“这次嘛——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李家提供了那么好的舞台，观众都会有些什么人。”
“嗯？”
“闻北，你是不是早就查到了佩儿的消息？”陆怀之忽然转了话题，一双黑眸安静地盯着男人，“你知道，却一直没有告诉我。”
他娶了纪宛然，猜到这其中关键是早晚的事，闻北直白回他:“在纪宛然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我看她眼熟，便安排人查了一下。”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对。”闻北说完，倾身按住陆怀之握住茶壶的手，“我知道你想揍我——那个时候你病得严重，是KING让我先瞒着你。”
他们两个在一起混了那么些年，把彼此的性格都摸的一清二楚。陆怀之手腕一动，他就知道他要抓茶壶砸他了。
“你看，反正你们两个现在还是在一起了，也算是经历了各种考验，寻得了真爱——你都有老婆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冲动？”
闻北飞快地说完这席话，直接腾身往后跃开，避开了迎面飞来的茶壶。
茶壶砸在墙壁上，摔成碎片。
青年飞速退到办公室门外，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和好友告别:“我想说我公司还有事，等你气消了我再来看你。”
——开什么玩笑，陆怀之的手段，他在“花期”时就领教过。这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气消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最近还是不要来帝都了，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