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占广固慕容德称帝，施威刑慕容盛遭诛

399年三月，南燕王慕容德出征自称秦王的前秦后人苻广，都城滑台（今河南省滑县）被北魏留守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村）的行台尚书和跋占领。慕容德击败苻广回师来救滑台时，又被刚从滑台北返邺城的和跋击败。这时滑台城内的右卫将军慕容云杀掉叛军主谋李辩，来投慕容德。慕容德收拾残兵准备反攻滑台，以夺回自己驻守一年多的都城。部将韩范劝说道：“以前魏国是客人，我们是主人，现在我们是客人，魏国是主人。我们现在是人心恐惧，没有士气，不可再战。臣以为应当据守一处，作为根本，再图进取。”另一部将张华说道：“彭城（今江苏省徐州市）是楚霸王的旧都，可攻下据守。”北地王慕容钟等都劝慕容德攻打滑台，慕容德一时不能决断。尚书潘聪说道：“滑台位于四通八达之地，北方有魏国，南方有晋国，西边有秦国，在这里据守，一日不得安宁。彭城地广人稀，一片平地，无险可守，又是晋国的旧镇，不易攻取。再说彭城又靠近淮河、长江，夏秋多水，交战主要依靠舟船，而这又是晋国所长，我国所短。青州沃野两千里，可以集结精兵十余万，东有大海之富饶，西有山河之险固。青州的广固城（今山东省青州市），是当年曹嶷所筑，地形险峻，足以成为帝王之都。三齐的英雄豪杰，多年以来一直在盼望明主以立功于世。据守青州广固的辟闾浑以前就是燕国的臣子，现在应当派一位能言之士前往游说，大军随后前往，如其不降，取之如弯腰拾芥。等得到青州之后，紧闭边关，养精蓄锐，等机时机。当年汉高祖刘邦先有关中而有天下，光武帝刘秀先得河内而得四海，而青州就是陛下的关中、河内。”

慕容德听后仍然犹豫不决。却说南燕境内有一个和尚名叫竺朗，此人擅长占卜。慕容德派牙门将苏抚去见竺朗，询问韩范、张华、潘聪三人所言哪个有理。竺朗说道：“听了三位的策言，潘尚书的话，是振兴国家之言。再说，今年之初，慧星起于奎星、娄星，横扫虚星、危星。慧星出现，是除旧布新之天象，奎星、娄星指向鲁国，虚星、危星指向齐国，应当先取兖州，直到琅邪（今山东省临沂市）一带。到了秋天，再向北夺取齐地，这是天意。”苏抚听后，惊叹竺朗的神机，接着又悄悄问其国家能存多久，竺朗又根据《周易》进行推算，答道：“燕国将在庚戌年灭亡，前后正好十二年，皇位可传到太子。”苏抚回到军中，将竺朗所言告诉慕容德，当然私下里问的话没有说。慕容德于是放弃滑台，率兵南下，兖州北部的几个郡县都向其纳降。慕容德任命守宰管理各处，严禁军士抢掠，百姓非常欢迎，敬献牛肉与美酒不绝于路。

八月，齐鲁大地已经进入秋季，慕容德果然派一位使者前往青州广固，劝东晋幽州刺史辟闾浑向南燕王慕容德投降。辟闾浑没有答应，慕容德便派北地王慕容钟率二万步骑兵前往攻打广固。而慕容德当时正在攻打琅邪郡，兖州、徐州一带百姓归附的有十余万人。慕容德攻克琅邪郡后，任命南海王慕容法为兖州刺史，镇守兖州泰山郡的梁父县（今山东省泰安市东南）。慕容德接着便从琅邪郡北上，攻打莒城（今山东省莒县），守将任安弃城逃走。慕容德任尚书潘聪为徐州刺史，镇守莒城。

却说兰汗之乱时后燕吏部尚书封孚南下青州投奔辟闾浑，辟闾浑向东晋朝廷推荐封孚为渤海郡（今河北省南皮县）太守。不久南燕兵马兵临城下，封孚投降，去见南燕王慕容德。慕容德高兴地说道：“孤得到青州不足为喜，真正喜的是得到卿。”慕容德将机密事务交给封孚掌管。这时北地王慕容钟向青州各郡发出檄文，阐明祸福利害。辟闾浑坚守广固，仍然不降，还将八千多户百姓迁入城中增强守备。辟闾浑又派司马崔诞驻防薄荀固，平原郡（今山东省平原县）太守张豁驻防柳泉城（今山东省青州市西）。岂料崔诞、张豁响应慕容钟的檄文，都向慕容德投降。辟闾浑获报后，开始害怕，带着妻儿出城投奔北魏。慕容德派射声校尉刘纲追击辟闾浑，一直追到莒城，终将辟闾浑斩首。辟闾浑的儿子辟闾道秀主动去见慕容德，请求与其父一起死。慕容德说道：“你的父亲不是忠臣，但儿子却是孝子。”传旨赦免。辟闾浑的参军张瑛曾为辟闾浑起草檄文，言辞对慕容德多有不逊。慕容德擒获张瑛并予以责备，张瑛神色自若，平静地说道：“辟闾浑有我，如同当年韩信有蒯通。蒯通遇到汉高祖而生，我遇到陛下将死。与古人相比，我感到不幸。”慕容德传令将其杀掉。

慕容德攻克广固后，便以广固为都。此时的南燕主要拥有青州一州以及兖州、徐州部分郡县。慕容德在广固一年多无战事。400年十二月，慕容德在广固正式称帝，改元建平，大赦境内。慕容德还改名为慕容备德，以使百姓容易避讳。慕容德颁诏册立王妃段氏为皇后，任慕容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尚书左仆射。

 

我们将南燕的故事暂且放下，再来看看后燕长乐王慕容盛平叛夺位后的故事。我们已经知道慕容盛在平定兰汗之乱时，表现出不凡的本领，然而慕容盛是一位初期出色后期令人失望的后燕君王。慕容盛在位整整三年，三年当中基本以平叛为主，而这些叛乱往往又是其威刑之下逼出来的。我们在讲述慕容盛平叛之前，先讲几件其他的事，以便让读者对慕容盛有更多的了解。

第一件是对兰妃的处置。慕容盛在兰汗掌政时能够安然无恙，兰妃可以说功不可没。而且慕容盛随其父慕容宝在外逃亡时，兰妃侍奉慕容盛生母丁氏甚为殷勤，丁氏很为感动。然而在慕容盛即位不久，先尊嫡母段氏为皇太后，生母丁氏为献庄皇后，接着便以兰妃是兰汗之女为由，要杀兰妃。后来还是丁太后为兰妃说情，最终得以幸免，但不能册封为皇后。

第二件是慕容盛的尊号。慕容盛即位后，不称皇帝也不称燕王，而仍是保留原来的爵位——长乐王，让那些王爷们全都降为公爵。直到398年十月十四日，在群臣再次劝进下，慕容盛才接受皇帝尊号，并于十月十七日正式登基。400年正月，后燕皇帝慕容盛颁诏，大赦境内，不知何故，又取消皇帝尊号，改称庶人天王。

第三件是与北魏的冲突。399年七月，北魏河间郡太守卢溥归附后燕，七月五日，慕容盛任卢溥为幽州刺史。400年正月七日，北魏材官将军和跋袭击后燕辽西郡，擒获后燕幽州刺史卢溥及其子卢涣。卢溥被带至北魏都城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后车裂而死。后燕庶人天王慕容盛派广威将军孟广援救卢溥，已经来不及，在斩杀北魏任命的辽西守宰后班师。

第四件是征战高句丽。400年二月十五日，因高句丽好太王高谈德对后燕越来越怠慢，慕容盛决定亲率三万大军攻打高句丽，叔父骠骑大将军慕容熙为前锋。攻克新城（今辽宁省新宾县）、南苏（今辽宁省抚顺市境内）二城，拓土七百余里。时年十六岁的慕容熙勇冠三军，慕容盛说道：“叔父英雄果决有世祖（慕容垂）之风，只是谋略稍逊一筹。”

第五件是修改律法。399年七月七日，慕容盛颁诏，认为之前公侯可以用金帛赎罪，这不利于惩罚罪恶，反而对王府有利。从今往后改为以功赎罪。

慕容盛在位期间值得称道的事不多，其大部分精力都在平叛。慕容盛为何有那么多的叛乱要平定？却说慕容盛认为其父皇慕容宝之所以失国，主要在于其懦弱。慕容盛决定使用严刑峻法。慕容盛又自认为非常聪明，猜忌心强，群臣之中稍有嫌疑，毫不犹豫，立即诛杀。从此，无论宗族内部，还是功臣旧属，人人自危。

高阳王慕容崇、慕容澄兄弟是原高阳王慕容隆的儿子，在段速骨叛乱时，慕容崇被逼迫为主。后来，兰汗平定段速骨，慕容崇兄弟一直无事。可当慕容盛平定兰汗之乱不久，这兄弟二人就开始倒霉了。398年八月十五日，步兵校尉马勒等阴谋叛变被诛杀，牵连到慕容崇、慕容澄兄弟，慕容盛将二人赐死。与其说是牵连，还不如说慕容盛早就在寻找机会。

如果说马勒等确实有谋反之实，而幽州刺史慕容豪、尚书左仆射张通、昌黎尹张顺尚无谋反之实，只是被指控谋反，于398年十二月十二日也被赐死。

399年正月十一日，新任昌黎尹留忠谋反被杀，牵连尚书令东阳公慕容根与尚书段成二人，二人都被处死。慕容盛还派中卫将军卫双前往凡城（今河北省平泉县），诛杀新任幽州刺史、留忠的兄弟留志。慕容盛接着任命卫将军、平原公慕容元为司徒、尚书令。

四月，散骑常侍余超、左将军高和等被指控谋反，处死。

辽西郡（今河北省迁安市）太守李朗为政十年，在辽西一带威信很高，其一直担心皇帝慕容盛猜忌他，多次被召见都不敢前往龙城。由于家人都在龙城，李朗也不敢公然背叛，只是暗中与北魏联络，承诺以辽西郡降北魏。李朗还派人来到龙城，向慕容盛夸大魏军声势，以表明其不能离开辽西。慕容盛还算是精明之人，说道：“其中一定有诈。”便将使者叫来盘问，果然有假。慕容盛于是下旨，将李朗诛灭全族。八月十四日，慕容盛再派辅国将军李旱前往辽西讨伐李朗。九月，李旱大军刚到建安（今河北省迁安市北），慕容盛就派人紧急将其召回，朝中文武都不知何故。这时李朗也已得知全家被杀，便集结两千多户百姓，守城自保。当又得知李旱被仓促召回，认为龙城内部会有变化，戒备开始放松。李朗命其子李养留守令支（今河北省迁安市），亲自前往北平郡（今河北省遵化市），迎接北魏援兵。岂料九月十八日，慕容盛再派李旱南下袭击令支，一战而克。李旱又派广威将军孟广率兵追击李朗，在无终（今天津市蓟县）追上，将其斩首。

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等人是慕容盛平定兰汗之乱的功臣。398年七月，慕容盛即位后，便任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姓慕容，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右将军，全都封为公爵。慕容盛对这些平叛功臣也一样猜忌。399年正月二十五日，右将军张真、城门校尉和翰被指控谋反，赐死。十月十一日，中卫将军卫双因罪被赐死。当然也有幸免的。当时李旱正从辽西回师龙城，听闻卫双被杀，非常害怕，竟抛弃兵马，单人逃往板陉（今辽宁省凌源市境内），后来又回龙城自首。慕容盛没怪罪李旱，还对侍中孙勍说道：“李旱身为将领却弃军而逃，罪在不赦。然而当年先帝蒙尘时，骨肉离心，公卿失节，只有李旱，身为宦官，仍然忠心耿耿，绝无懈怠。朕念及其功而赦免他。”

幸免的还有一个段玑。400年三月，后燕襄平（今辽宁省辽阳市）县令段登等谋反被杀。前将军段玑受到牵连，于五月三日逃亡到辽西。五月二十九日，段玑又回到龙城自首，慕容盛赦免他，还将公主嫁给他。十二月二十一日，慕容盛尊生母丁氏为皇太后，册立辽西公慕容定为皇太子。

慕容盛不断平叛，最后却死于叛乱之中。401年八月十五日，左将军慕容国、殿中将军秦舆、段赞等阴谋杀害慕容盛，岂料走漏风声，五百余人被杀。八月二十日深夜，前将军段玑与秦舆之子秦兴、段赞之子段泰秘密进入宫中，擂鼓呐喊。慕容盛得知兵变，连忙率左右出战，叛军一哄而散。段玑被砍伤，躲到厢屋之中。突然一个乱兵从黑暗中冲出，又将慕容盛砍伤。慕容盛忍着疼痛乘坐车辇来到前殿，部署警戒，等到一切安定之后才气绝身亡，时年二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