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观景闲谈
这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地把手被在身后,握紧腰间的水果刀柄。
“小罗,”钟今成抬起右手,向我招了招,“慢慢下来,别碰到他了。”
“啊,好。”我不安地点起脚尖,从张兼稳的尸体边跨过。缓慢的动作让我觉得时间都停滞了。我们登上孤伶岛到底过了多久?两天——现在是第三天,月亮甚至还只是露出尖尖一角,离第四天还有五个小时。我们在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
“还有谁不在?”钟今成一把拉过我,他孔武有力,我有些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拉扯,差点摔了一跤。
“老板、陈一沁、郭耳。他们都还在楼上……”田适谦说道。
“还有井礼军,没看到他。”我们都盯着张兼稳的尸体。
他的脑袋撞到了石梯圆润的拐角上,不过巨大的冲击足够让他一命呜呼。撞击面积非常之大,从额头到左眼,我甚至不敢低身看他的面孔——那一定是一张扭曲的面庞,而且出现在张兼稳这个长相偏老的人身上,狰狞更能加深一层。
在我出房门前,他们已经确认:张兼稳确实死了。
“啊——”陈一沁走到二楼拐角,就看到张兼稳的尸体,她惊慌地放声尖叫,整个房间顿时被高分贝的刺耳的声音充满,我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过她的尖叫不像婴儿那样持久不绝。
“这是……怎么回事……”她伸出嫩葱一般的右手食指,指着地上的尸体,“稳哥?”她倒退几步,撞上刚出房门的郭耳。
“啊,不好意思。”
郭耳扶住陈一沁。
“郭耳,你跟陈一沁都下来。”
陈一沁的尖叫同时穿透了老板的房间,他也不解地从房间出来。
“哎哟!”老板呛了口气。
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看到尸体后都发出了惊呼,虽然程度有所不同。
外头电闪雷鸣,张兼稳的尸体在那么短暂的刹那几乎要被电光包裹,我突发奇想,他的尸体会不会就这样被慢慢带到天国?雨声忽然变大,我们回头看去,全身被淋湿的井礼军正推大门而入。虽然墙面都是玻璃,不过那时谁都没注意到他正走向别墅。
井礼军向我们点头示好后,用纸巾擦了擦浸湿的鞋子,然后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怎么了吗?”他看我们都围在一块,估计也能料到出了些事情。
我们挪开位置,让远处的井礼军能看到。我看见他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然后说道:“我换好衣服,马上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王婆喃喃自语。
我觉得她在今天已然老了几岁。
“怎么死的?”我不记得谁最先问了这句话,不过都无关紧要,反正回答才是重要的。所有人都看向钟今成,仿佛他真的就是能为人排忧解难的大侦探。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说道:“不清楚,应该是摔死的。”
“这还不清楚?!”何止英气势汹汹地说道,“我和天使站在画廊的时候都看到了,他是被人推下来然后撞死的!”
我们的目光随之转向田适谦,求他出面证明。他点了点头,告诉我们:“我和阔少正对着楼梯口坐着,最先看到的是他的脚,本来是慢慢走下来的,阔少还准备起身打招呼——”
何止英嗯了一声。
“——然后他的脚忽然就迈大了——哎,不说乱七八糟乱的形容了,就是被人推了才会有那样的动作,”他自己做了个突然向前倾倒的姿势,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就这样,你们说,这是不是被人推了?”
“我一直在和郭耳聊天!”陈一沁立马说道,想澄清犯人不是自己。“对吧?”
郭耳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在哪?”何止英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陈一沁抱着敌意看向何止英。
“说吧说吧。就在阳台,我在看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郭耳无所谓地“招供”出来。
“时间呢?”
“小罗,你自己也有嫌疑!”郭耳见是我在提问,态度立马转变,恶狠狠地看着我,仿佛我会置他和陈一沁于不利之处一样。我这是为了证实陈一沁的清白才问的啊!蠢货!
钟今成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让我来问,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待在阳台的?什么时候结束的——肯定不是刚才吧?不然我们叫小罗的时候,你们也应该听得到。”
“嗯……半个小时前吧。”郭耳征求地看着陈一沁,两人迷茫地确认着时间,“或者十五分钟——应该没那么短。我们聊了大概一个小时,我后来就回房间了。”
“我也回去了。”陈一沁有些不满意地看了眼郭耳,随后说道,“因为我之前是看郭耳在阳台,所以才过去的。一个人呆在那总觉得有些发怵,他走之后,没过一分钟我就回去了。”
“所以那时候你们都在房间——那老板呢?”钟今成继续问。
“我也在房间,跟昨天一样。”
“能问一下,您在里头做什么吗?”
龙德昌苦笑,然后说道:“拼图。”
“拼图?”
“一千块拼图,美国产的。”
众人相望了一眼。我倒是知道,老板有时候会玩一些这样的益智游戏,起初我觉得幼稚,不过自己也买了个三百块的,我才明白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三百块就足够眼花缭乱的了,更何况一千块?我在那段时间还打听到一些有关拼图的事——知道有种纯色拼图,只能依靠图块的齿纹来判断位置。
那种东西要花多少时间啊?
“我觉得……我们得看看。”
老板小小的眼球在肥胖的脸上咕噜地转了几圈。“现在去?”
“晚点。”钟今成向老板微微低头表示歉意,“小罗,你呢?”
“我在床上睡觉,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等吃饭的时候叫我。”
“是说过。”但这不能说明什么。钟今成用这样的语气说这句话。
井礼军此时换了身西装,踏着铿锵有力地步伐走来:“这是那个叫……张兼稳的吧?”他还记得这个人早上跟他一起出去寻找麦强了。
“是他。”田适谦叹息一声。
我忽然意识到,恐怖派仅有的两人都没了,麦强消失,张兼稳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我待会得私下和钟今成谈谈。如今我能信任的只有他,作为同为推理派的同僚,在工作平常,我和他相处最多,我清楚他的为人——正直是再好不过的形容词。
钟今成眼下愁眉苦脸,我看得出来他想抽烟,但碍于人多,拼命遏制住了自己那两只被烟熏得黑黄的手指。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他问井礼军。
“没什么,就是出去走走,淋淋雨能让脑子清醒点——战争时留下的习惯了,那时没什么洗澡的说法。”
如果这是假话,那可算不上什么明智的借口。我怀疑地看着他,这个战功显赫的军人在我眼里的地位忽然就一落千丈。对啊!他一直在这个岛上生活,清楚岛上每一处位置,如果麦强是被他弄走的,他就可以藏到一个我们没法发现的地方。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算他说谎了,可他确确实实是从一楼出现的,总不可能从二楼跳下来吧?
也有可能……他那健壮有力的四肢现在隐藏在优雅高贵的西装之下,不过我是亲眼见识过的。我打量着他,心想:这样的人能从近五米高的地方跳下来而毫发无损吗?我想着他进门的样子。他的裤脚没有任何泥泞。
现在在下雨,如果从高处落地,一定会把泥巴踩得老高,不可能像他这样,身上不沾任何一点污渍。
想到这,我只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不过我没有因此失落,侦探就是这样,他必须想出无数种可能,剩下的哪怕最不可能也都是真相——这点我同意福尔摩斯,虽然他并没有做到所有的排除其他所有可能。
“我先去做饭。”王婆说完这句话,离开了大厅,一头钻进厨房。
随着王婆的离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也纷纷散去。
“成哥。”我拍了拍钟今成的肩膀,“有事。”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饭后再说,趁大伙都还在客厅,我得去问问情况。”
“也是。”我就不跟他去了,因为张兼稳的死,我也有嫌疑,正所谓避嫌,我就老实地呆在餐桌上,等着晚餐被一盘盘端上。
餐桌上格外沉默,我简直不敢相信,昨天晚上、前天晚上,大家也在这里吃饭,那时的气氛是多么洋溢。我开始后悔来到这个岛上,本着增进和陈一沁之间的关系,可又因自己的怯懦逃避和接连不断发生的恐怖事件而没有任何机会下手,反倒郭耳这小子蹬鼻子上脸,抓住了一次又一次机会。
真是糟糕透顶的假期!
晚餐后,钟今成找到了我,我们穿过画廊,来到画廊北侧的茶室。
“有什么发现吗?”
“小罗,我是相信你的,可我也同样相信其他同事,特别是,你来我们这里并不久……”他迟疑地真实想法告诉了我。听后,我反而更好受了一些,我喜欢钟今成这样耿直爽快的性格,如果他欲盖弥彰——那可不好。
“我知道,我没证人,我知道。”我点头,“先不说这个了,既然你来找我,说明还是愿意相信我吧?”
“有个问题,”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井礼军,他说自己出去淋雨,我刚才在垃圾桶里翻了下,他进来的时候不是用纸巾擦了鞋底吗?那纸巾上没有土。”
我想着其中的原因,(多亏平时看推理小说时喜欢动脑)马上我就明白了。别墅的四周是被一条薄薄的石板路围着,如果一直在上面走,就不会沾到土。
“他一直在别墅周围闲逛?”
“不只是闲逛,”钟今成说道,“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喔,我……”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他,“稳哥之前找过我,在死前。”
“他说什么了?”
“他说,那天晚上——就是麦子不见的那个晚上——他看到阔少在后花园,还背着个人。”
“是阔少把尸体搬进来的?”钟今成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然后警惕地转身,后头空无一人。
“他说不能确定,但一定是两个人,两个身体。”我把张兼稳的话转述给钟金成,忽然发现一切都没了实感。
张兼稳就这样死了?
“阔少吗……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必须亲自问他。”
“稳哥怎么不跟我说?”
“这……他说跟你们太熟悉,不好开口。”
钟今成体会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是啊。”他苦笑着珉起嘴巴。
“我发现现在不见的都是‘恐怖派’的人,编辑部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