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问世间，谁又能无愧于心？
如果要是搁在他没有突破之前，让无名背着这几百斤中的石碑负重前行，估计累得够呛，能不能坚持到山顶都是两说。
不过幸好的是，无名借助聚灵果之利，一举突破到了锻骨期，令全身上下都得到了强化，不然无名还真不敢接受丁若虚的这份建议。
无名扛着石碑，手背上的青筋高高凸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裂似的，而他额头上黄豆大般的汗水，也如不要钱般一个劲的往下淌。
看了看面前延绵不绝，似乎是没有尽头的阶梯，苏婉儿在看了看身侧满汗淋漓的无名，不禁有些担心的攥紧了小手，想替自家少爷分担些压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无名只是默默的咬着牙，一言不发的拾阶而上，每一步都走得是那么的沉稳，他没有在乎这条路到底有没有尽头，也没有在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试炼。
此时此刻，无名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通过试炼，成为碧落阁的一名外门弟子，结束他们主仆二人以前漂泊不定的日子，给后者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
在时间不断地流逝下，无名渐渐没了时间的观念，意识也开始模糊，体力也逐步透支，接近极限，眼前的景象白花花的一片，想看清却又看不清。
好累啊，好想休息，但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就这么放弃好不划算，那再走最后一步吧，就走这最后一步……
无名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凭着心中的那股信念，不断地暗示自己下一步就是最后一步，机械的重复着抬脚的动作，只不过自己那双脚就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万分，每走一步异常艰难，所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忽然，无名眉头微皱，脚趾上传来许些痛楚，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踢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似的，于是便低头察看。
井，入目的是一口圆井，只不井口的石头残缺不全，坑坑洼洼的，看上似乎是被人恶意破坏过一般。
而井口的周围则是青黄一片，杂草丛生，在这里肆意的生长着，甚至部分杂草都快要遮住了井口。
一眼望去，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破败、萧瑟与悲怆之意，让人不由得黯然神伤。
无名望着眼前的井，默然不言，只是双眸中，却是涌上浓浓的复杂之色。
有悲伤，有惋惜，有愤怒，有疯狂，亦有悔恨……
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少爷，你来看我了么，可你不是说过你会永远保护我的么……”
“可为什么我死了，你还活着，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在无名回忆间，一道充满了怨念的哭泣声，蓦然从深井中传了出来，最开始还深情款款，委婉动听。
但到了后面，便是逐渐的变得尖锐，癫狂起来，那种恨不得将一切都撕碎，为自己一同陪葬的怨恨，让人不寒而栗。
听着耳畔传来的咆哮声，无名方才没有回复任何一句话，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声，便抬脚踩在井口上，准备直接跨过去。
但就在他一脚踩在井口上时，一只惨白得不像样的小手，却是陡然从深井中探了出来，一把死死的抓住无名裤角。
“不准走！你这个大骗子！还嫌当初害我害得不够惨，现在又想祸害其他人了么……”
“少爷，我好想你，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难道当初我们共患难的日子，你已经忘了么……”
“我不准你走！你当初害死了我，害死了大哥，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
深井里不断传来的声音，时而似疯似癫，时而委婉哭诉。
就宛如一个掉进无尽深渊的人，想要牢牢抓住那最后的希望曙光，但迎接他的却只有绝望。
听着些话，无名沉默了，眼中浮现一缕愧疚之色，但不过仅仅转瞬之间，这缕愧疚之色便烟消云散。
“你说得没错，我曾经也自责过，也后悔过，造成当初的那一切悲剧，也的确是我的过失……”无名抿了下嘴唇，平静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吧，少爷，你不是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么……”
深井里的声音顿了顿，旋即便再度传来，只不过这一次，声音中却是少了几分怨念，多了几分欣喜。
随即另一只毫无血色的小手，也兀然从漆黑的深井中伸了出来，一把猛地抓住无名的脚踝，然后缓缓用力向上攀爬，似乎是想爬到后者的身上。
“但……我自责的是我当初的弱小，后悔的是我当初什么都保护不了，那种无助而绝望的感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努力变得强大起来，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被摧毁，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办不到……”
“所以，为了变强，你还是乖乖等我吧，对你的承诺，我会兑现的，至少在没找到她之前，是这样……”
无名面无表情的说着，然后就像是冷血动物一般，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那刚冒出井口的半个脑袋上，将其猛地踩了回去。
越过深井，无名脚步微顿，眼底深处涌上许些感伤之色，自语喃喃一声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对于深井里传来的咆哮声充耳不闻。
“其实我最后悔的，还是当初救了你，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痛恨当初弱小的自己。”
随着身后的枯井越来越远，无名脚下的杂草也渐渐变得稀疏起来，悄然间，空气中也弥漫起许些呛人的黑烟。
无名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深处在一片火海之中，四周的房屋尽数被熊熊的火焰覆盖着。
街道上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呛人的烟气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浓浓血腥味。
“说真的，我很讨厌回忆过去……”无名低头看了眼手中被鲜血浸透的黑铁剑，眼中涌上一抹冷冽之色。
无名知道，并且是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处幻境之中，只不过这次的幻境比较厉害，自己居然连一点杀气都调动不了，那种无力的感觉，就仿佛回到了当初最弱小的时候一般。
而也正因为知道自己处于幻境之中，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无名才能如此冷血，如此铁石心肠的面对这一切。
不然无论如何，在枯井前的那一脚，他是万万不可能踩得下去的，因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替代不了真的，哪怕这幻境如这般切实。
“小子，住手吧，现在回头赎罪，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