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处理干净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光映在如火般红的枫叶上,撒在坤宁宫里如雪般白的茉莉上,落在这如囚笼般的宫闱之上。
“娘娘,风大了,天色凉了,咱们回屋里去吧。”两个丫鬟站在女子的身后,不敢作声。她们虽然衣着素净,但看这衣服的材质,便知她们的主子身高位重。左边一位稍高些的丫鬟抿抿嘴,望着主子痴痴的站在门口,终是开了口。
“笙歌,大帝呢?”女子凤目轻垂,朱唇轻启,明明是女子最清纯,最美好的年纪,但头上华贵的发饰,嘴上艳红的胭脂以及身上繁杂雍容的凤袍,早就将她最后的一丝年轻张扬消磨殆尽。
“……大帝今日留在新封的宸妃那儿了。”右边的丫鬟低声答了句,被另一个丫鬟拍了下肩膀,给了个眼神。
“呵,……好,回屋。”女子苦笑一声。
太阳慵懒地跳下山尖,天顿时黑上好几分,而那妙龄女子眼里的光芒,也随着太阳,溜走了。
偌大的宫殿,只听得轻微的呼吸声与规律的脚步声,金碧辉煌的大殿照的人睁不开眼。
女子端坐到绣着牡丹的软垫上,望着镜中的自己,荣华富贵,额间一点花钿,正警告她,教她将那一双柔情的眸子收起来,身为帝后,就应该端庄威严,而不是优柔寡断,柔情似水。
在呆滞的时刻间,宫女已是贴心地为女子披上皮袄子,将繁琐的朱钗取下,解开了麻烦的发髻。
“娘娘今日早些休息吧,”宫女端来铜盆,温热的水上浮着几瓣茉莉:“大帝说不定明日就……”
“好了,琴瑟,他不会来的,你这话说了好多次了,本宫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十个月,整整十个月,大帝没有一日来过。自己不是早就习惯了么,为什么,心会这么疼呢?
“王妃的发丝怎的如此香?嗯?”三千青丝徐徐滑落肩上,大帝曾在太子府说的话至今都让她记忆犹新。
“唔,仙儿用的是茉莉花。”她的脸浮起薄红,带着少女的娇羞,胜过一大段告白。
“茉莉花……”女子回过神来,望着盆中的花瓣,嘴角轻翘,眼里却含着晶泪:“大帝,是喜欢我,不对,是喜欢过我的吧?”
“吧嗒。”眼泪溜过女子的脸颊,顽皮地跳到花瓣上。顿时,花瓣猛地沉到水中央,好一会儿才浮起,瓣边被打出裂痕。
“笙歌,”女子轻揉眉心,用水抹去妆容。
“奴婢在。”担心着主子的丫鬟急忙应着。
“去御膳房温壶桂花酒来。”
“娘娘,这可使不得,傍晚喝酒对身子……”琴瑟一听,急忙劝道。
“无妨,去吧。”女子理着头发。
“……您若是想大帝了,奴婢去请他……”
“快去!”她低喝一声,却又被自己的怒气所惊:……怎么能这么说话,大帝知道了,会生气的。
“……是。”
“你们都出去。”帝后叫下人们退下,独留她一人。
“仙儿,阿烟……”女子喃喃自语:“我本就是一场梦,迟早要烟消云散的。”
世人皆知,司徒公魏凌手段狠辣,独揽大权,在朝排除异己,在野屠戮百家仙门,可唯独有一个女儿,是捧在心尖上的宝贝,爱之极深,可这位大小姐却什么都不喜欢,唯独看上了当年还是太子的南宫文,时为太子的南宫文,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再加上太子之位在身,可以说伏掠了不少女孩的芳心,可没有一人入的了这位太子的眼睛,唯独这位魏大小姐,年纪轻轻便颇有胆色,派人下药迷晕了南宫文,当晚便入房行了周公之礼,无奈顾及皇家颜面和魏凌联合诸朝臣施加压力,靖安大帝便许下婚约,教这位大小姐遂了心愿。可是,落花有意,流水何曾有情,一厢情愿的魏仙妩以为这样便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登基了的南宫文,比之以前更加变本加厉,夜夜笙歌,她这个帝后,名存实亡,一年到头唯有岁末行祭天之礼时才得以见到文渊大帝,更有甚时,文渊大帝得了新欢,连祭天之礼都不会出现,那便一年四季,魏仙妩都见不到这位文渊大帝。
自古红颜多薄命,自从那位凤贵妃诞下一子后,她的地位越发不如前,人人皆言文渊大帝有废后之举,若不是后宫之人忌惮魏凌势力,恐怕她早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深宫高墙之中。
“玉璇玑,”魏仙妩想起了那个刚进宫便得宸妃之位的女子,冰清玉洁,那等容貌,说是这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宸之一字,唯有帝王尚可使用,封为宸妃,足见宠爱之情。
“娘娘,宇文令主来了!”门外,之前的宫女笙歌悄声敲门禀报道。
“亦初?”魏仙妩轼去眼角的晶泪,起身去开门,她知道,魏凌当初收养他为义子,不过是看中了宇文亦初可以控御那座星殇帝国的伏羲琴,为他所用,可她自小便是独女,宇文亦初小时候又生的极为好看,粉雕玉琢一般,可爱极了,虽为义姐弟,但她对这位弟弟可是极为宠爱。
待到开门将宇文亦初迎进来,魏仙妩的俏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递给宇文亦初一块糯米糍,笑看着他。
“帝后娘娘看起来又漂亮了不少。”宇文亦初说道,像是瘫了一样,坐着也不安分,跟个吊儿浪子般。他从小便生活在血腥之中,唯有这位义姐,给了他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也就在这位义姐面前,他才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魏仙妩撑着头,瞥了几眼宇文亦初,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笑道:“小亦初原来已是如此俊美了,本宫出嫁时都不曾见你一面。”
那是遥远的记忆,既是模糊又是清晰,明明白天还见着的人,第二天就不见了。
“哈哈,姐姐这话说的,弟弟我不还是托人送了贺礼吗?”宇文亦初似是被人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贺礼有什么用?她缺的是那么一份贺礼吗?
婢子们上了热茶,宇文亦初扫了一眼跟在魏仙妩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便又有婢子端着檀木盘上来,银器盆里金银玉器眼花缭乱,像是不值钱似的扎堆放着。
“素日里,多谢各位在宫中照拂帝后,这点薄礼不成敬意。”宇文亦初挥了挥手,金光灿灿便推到了他们面前。
慌忙跪下的身躯带着惊喜和惧意,都是有眼力见的人,拿了东西便跟着婢子们出去了。
支开了旁人,他们心没有放下来。
光滑的瓷器上透露着微热的温度,被人握在手心里,像个宝贝,却让人忘记了,它也易碎。
宇文亦初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嘴皮,眼扇落下层层暗影:“姐姐在宫中一切安好?”
“入了宫,还有什么好与不好?我可是大帝的帝后,最得宠的女人,儿子也是太子,小弟觉得我好不好呢?”魏仙妩眼眸中带着轻佻的意味,目光在宇文亦初身上流连。
满堂红,却余了寂静。
宇文亦初抚摸着手上的一枚龙首戒:“那大帝呢?他好吗?”
魏仙妩垂眸:“以前不算太好,当了大帝后就更不好了,后宫六院,总是想着要处理完了才能好。”
“哦?处理完了才能好?”宇文亦初挑眉。
“嗯,处理干净了才能好。”
“要有多干净?”
平稳甚至有些寡淡的语气,却没来由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那位江南道第一才女,东方杰创的义女入宫了,封了宸妃。”宇文亦初抿茶,红唇留下一层薄香。
“宸妃?”宇文亦初眯起了眸子。“东方杰创塞进来的?”
魏仙妩点点头。
“这个封号倒是挺有意思。”宇文亦初咧开了嘴,几颗贝齿有层白光。
宸......帝王专用的词,那玉璇玑刚入宫没多久呢,就能这么犯上的词来当封号。
“啊......这个封号倒没什么大事。”反观魏仙妩脸色平常,挂着笑意,“我倒觉得她名字挺好,玉璇玑......玉璇玑......”
“看来是打算干净得跟外头的叶子一样了......”宇文亦初抚着龙首戒的手指停了下来,看着外面被风吹落的一片绿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