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烙印

夕完全没注意杰瑞说了些什么，她只是盯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发呆。

为什么那家伙还没打过来？

距离昨晚给麦克尔打电话以来，已经十二个小时了。尽管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夕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麦克尔回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夕？”杰瑞见夕没反应，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什么......”夕这才反应过来杰瑞已经在自己身边站很久了。

“有心事？”杰瑞问道。他等待今晚已经很久了。他不希望夕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有所烦恼，至少杰瑞觉得今晚非常重要。

“啊没有，”夕很自然地就给自己圆了谎，她为此感到不可思议。“昨晚睡得不太好。”

你该不会忘了今晚要和他出去吃饭吧？就在夕纳闷杰瑞为什么突然找上自己的时候，她才重新想起来自己对杰瑞许下的承诺——今晚答应他的邀约。

夕很明白杰瑞的意思，毕竟他已经约了自己一个星期了。虽然她自己并没有对杰瑞有感觉，但是出于礼貌——夕还是勉强答应了他。

而且就算出于自己的目的，夕也应该答应杰瑞的请求。她很想在待麦克尔电话的时间里，让心中的焦虑感能有所缓解。她需要一个能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机会。

“这样啊，那今晚......”

“不见不散。”夕对着杰瑞微微一笑，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见夕没有后悔的意思，杰瑞也舒了一口气。这种如愿以偿的满足感让他暂时忘却了自己的苦恼，或者说是——绝望。

他察觉出教会已经对自己失去了耐心。

但那又能怎样呢？自从他认识了夕以后，杰瑞的心里就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一种教会所没能带给他的救赎感。

与其冒着生命危险等待主教大人承诺的、遥遥无期的救赎，倒不如赶快赢得自己心仪女人的欢心——而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异教徒！

可违反教会的规定同样是死路一条，但继续在郡府里搜集情报却未必能被人发现——这也是在他没有喜欢上夕的前提下。事到如今，杰瑞的选择很简单：赢得夕的倾心，然后就去自首。凭借夕在郡府里的地位，没准能让自己从轻发落。

她是功臣不是么？杰瑞辗转反侧时总会这样安慰自己。他生怕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而后果也是杰瑞能想象到的。

夕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而现在她终于答应了出来吃晚餐。这是杰瑞不管怎样都要把握住的机会。

傍晚的景色似乎和之前的有所不同。明明已经下了班，但夕并没有与往常一样的放松感。这倒不是因为麦克尔的事，而是因为杰瑞正一直对她说个不停。

“这家餐馆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他们家的鱼真是好吃极了。还有店里的那些花......对了夕，你喜欢哪种花？”杰瑞充满期待地等待夕的答复。

“我......”夕对杰瑞说的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她只是希望今晚能快点结束——和杰瑞赶紧吃完饭，然后就在餐馆门口告别。她不会让杰瑞送自己回家，也不会再答应和杰瑞去任何别的地方。

杰瑞特意选了一条行人较少的路线。他希望即使是在路上，自己和夕也不会被什么人给打扰到。

可夕并没有理会的杰瑞的好意，清冷的街道让她感到不适应——路边可以检测周围光线而自动打开的路灯，更是故意把的灯光拉得格外阴暗。

杰瑞也察觉到自己并没有打开夕的话匣，于是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悄然降临——这对夕来说是个好兆头。她不知道自己和杰瑞已经走了多久，但夜色确实能缓解夕心里的不自在。

她尽量让自己的脸避开路灯投过来的光线。

你应该和人家说几句话，夕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声音。自己明明答应了杰瑞，那么也理应装作一副友善的样子啊。为什么要对杰瑞爱答不理，仅仅是因为自己对他没感觉？

杰瑞好歹也是自己的同事，大可把这当成同事之间的聚会看待啊。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

“杰瑞，还有多久——”就在夕把头转向杰瑞那边的时候，她的右耳边出现了一股凉飕飕的感觉。外耳廓上的绒毛也一下子直立了起来。

不是风。因为风不会让夕起鸡皮疙瘩，也不会让她的肾上腺飙升。这是一种让夕无法忽略的不安感。

她本能地把头歪向另一侧。

杰瑞终于听到了夕的声音，他激动地甚至是瞪着眼睛看向夕。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夕的后脑勺。

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给击穿了，紧接着是一阵让他失去意识的热潮，在自己的脑袋里翻腾。

杰瑞感觉自己全身没了力气，他下意识地想要拽住夕的胳膊。

夕也感觉到杰瑞在很不自然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就好像他要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了自己胳膊上一般。

她先是有些厌烦地把胳膊从杰瑞手中抽离出来，然后决定把话给杰瑞说明白。但当夕重新把头转过去的时候——

“见鬼！”夕下意识地和杰瑞拉开距离，她向街道中央跳闪开了一大步——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杰瑞。

前一秒从夕耳边擦过的子弹，径直穿过了杰瑞的后脑勺——鲜血正不断地从子弹孔里渗出来。

夕警惕地望向四周。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此时枪手已经不知去向。她甚至找不出任何可以供枪手藏身的地方。他们所在的街道是一条南北向的小路：没有转角，一切都能一览无余。

枪手仿佛凭空消失了。而枪手却没有对自己下手的打算，夕觉得不是专业杀手的行为——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他为什么偏要留下一个活口？

哦......天呐。夕虽然知道杰瑞已经不可能被抢救过来，但她还是在杰瑞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子——她注意到了杰瑞露出来的脖后颈。

夕在资料里见到过，那是安许教教徒特有的烙印。

她决定立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