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经过简单询问，宋东很快就承认，八年前他的大女儿其实并不是走失，而是卖给了人贩子，卖得的十万块钱这七八年里已经被他们用得所剩无几。本来宋东已经动了要卖二女儿的心思，但是这一回妻子钟丽却没有让步，将二女儿送去了外婆家抚养。
宋东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一连抽了自己七八个耳光，痛哭流涕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这些年我天天都梦到娃儿来找我，一想到娃儿可能跟十年前挖出来的那个一样，被石子压在底下，我心里就不好受……我他妈就是畜生……”
萧厉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十年前挖出来的那个？”
宋东浑身发抖，甚至不敢看他们：“十年前这边山上挖出来过死人，但说是以前的野坟，因为这座山以前还是化工厂所有地的时候就是乱葬岗，还埋过很多小孩。”
阎非皱眉道：“这个是从哪儿听来的？”
宋东哆嗦道：“都晓得的，之前也有很多化工厂留下来的人都知道，原来渡山刚收回来的时候，咱们这儿都没人敢去，说弄不好就会被小鬼扯脚，后来被政府开发成旅游区，第一时间就在上头修了座庙，这才慢慢有了点儿人气。”
萧厉又问道：“那石子的事情呢？”
宋东小声道：“就是十年前挖出来一具骷髅，警察来了之后说是女的，后来大家都说那是被买来的童养媳，被买她的男人镇在那里，被挖出来之后也没人敢多说，因为她怨气很大，谁说了就要去谁家，就跟以前挖出的那些小鬼一样。”
“知道怨气大你还敢把你闺女卖了？”萧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难怪之前都没人和他们说这个事情，这都啥年月了，居然还有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他无奈道，“我真服了，这不是给我们的工作增加难度吗？要是十年前就挖出来类似的尸体了……”
“确定是十年前吗？”阎非问。
宋东点头：“我记得当时我和钟丽刚生了老二，她今年刚好十岁。”
阎非将他拉起来：“叫上你老婆先跟我们回去，戒毒不会死，不戒毒才会死。”
九点刚过，两人将宋东和妻子钟丽送去渡山派出所，趁着空闲工夫，萧厉在门口点上一根烟醒脑子，在夜幕里看着远处渡山的阴影叹道：“看来在这边买卖婚姻还真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有很多如果不查根本不会知道，毕竟不属于强制性的买卖人口，都是你情我愿的。”
阎非在阴雨天脸色总归不好，按着心口淡淡道：“十年前被挖出来的尸体如果真的是买来的，身上埋着石子，那和杨曦的情况就很类似了，同样是买卖婚姻，埋尸的方式也很像，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你怀疑也是凶手的手笔？”萧厉听出他的意思，“还不知道县里十年前的档案能不能查得到，当时肯定没有立案，要不早就该捅到我们这儿来了。”
两人抽完烟提神，回到派出所就立马去档案室里翻十年前的留档。
“没有立案，只能在报案和出警记录里找了，至少这种情况尸体得拉回来看吧。”
萧厉将柜子上一大盒档案抱下来，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连打三个喷嚏，阎非说渡山一直相对太平，然而即便如此，十年前一整年的留档也有整整三大盒，萧厉吹掉纸盒上的灰尘：“看来我们今天晚上又没法睡了。”
“你要知道本来昨晚是不用熬夜的。”阎非动作利索地开始将里头的纸质记录一张张拿出来看，萧厉自知理亏，他现在只祈祷宋东没有骗他们，要是找错了年份，他们可能一整晚都找不到想找的。
三大盒的记录，有足足一两千起大大小小的报案，就这样忙活到凌晨一点多，阎非从最后剩下的一小沓材料里抽出来一张，他扫了一眼：“找到了。”
“找到了？”
萧厉凑过去，只见阎非手里拿着一张十年前九月份的出警记录，那时有几个农民发现山上有野狗刨土，几人赶走野狗后就发现了埋在浅平墓穴里的尸骨，被发现时已经完全白骨化。渡山县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后发现尸骨全身无外伤，也看不出中毒痕迹，加上渡山一直有非法土葬的习俗，很早以前化工厂还在当地做过法事，走访后认为是被人埋进去的自然死亡尸体，故而没有做立案处理。
“法医检测后认为，死者为二十岁左右女性，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个人物品，同时墓穴中被填入大量石子……”萧厉脸色凝重，“看来那个传闻里大多数信息都是真的。”
阎非道：“童养媳应该是推测，尸骨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认为是童养媳的。”
萧厉正色道：“这么说这渡山已经不是第一次挖出来被石子掩埋的尸体了，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十年前的尸骸被挖出来时已经完全白骨化，算死亡时间在两到三年左右，凶手要是当时就有行凶能力，现在至少也有三十五岁了，而且如果真的是一个人干的，按照你的推测，他仇视女人的原因多半就是……”
“买卖婚姻。”阎非替他补上后半句，“这才是杨曦和其他受害者不一样的地方。”
…………
“那个，警察同志，你们还要多久啊？”
凌晨一点半，付青青的母亲推开房门，里头还亮着灯，万晓茹维持着和几个小时前一样的动作，还在一件件翻看付青青留下的东西。看到付母满脸疲惫的样子，万晓茹略带抱歉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呀阿姨，你们先休息吧，付青青留下的东西比较多，我可能还要看一会儿，我尽量声音轻一点，不影响你们休息。”
“好……那辛苦你了。”
付母掩上门，万晓茹听付母的脚步声远了，这才将按在床上的手拿开，她想付青青的家人一定没有好好检查过付青青的衣服，以至于她从不止一件衣服口袋里都找到了安全套，不知为何，这样私密的东西就被付青青放在随身的外套里，而且也都不是什么好牌子，像是街边随手买的。
万晓茹拧起秀气的眉毛，付青青因为经济条件关系，结婚后也和父母住在一起，四个人一起挤在这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里，虽说身处在不同的房间，但明显这里的隔音不好，就连她这样安静地看东西，付青青的父母都会休息不好，那么如果付青青想要和王刚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
万晓茹看着掌心里的安全套，脑中隐约浮上一些念头，就在她出神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发出一声嗡鸣，她本以为是外头车里的民警等不及，来催她了，却没想到微信是远在周宁的姚建平发来的。
因为刑侦局要留人，所以这次阎非并没有带姚建平过来，在微信里，姚建平问她案子怎么样，他在周宁只听林楠说已经挖出来六具尸体了，还都是女尸，又听说万晓茹现在也在出外勤，有点担心她的状况。
万晓茹心里一暖，同姚建平简单聊了几句，心思却始终在眼前的案子上。上次的情趣内衣还有这次发现的安全套总让她觉得他们错过了什么，然而因为熬夜，她的脑子里始终像装着一团乱麻，最后万晓茹实在想不到结论，不得不丧气地摇了摇头。
就算她一门心思想要把这个案子破了，但是事情又怎么会这么容易？
万晓茹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密封袋准备把找到的几片安全套带走，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忽然觉得手中的东西有些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