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农耕的开始

最近50年来，虽然对人类何时开始耕作和定居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和探讨，但至今我们仍然知之甚少。目前我们所能确定的是，在公元前1.5万年至1.2万年间，当阿济尔人生活在西班牙南部，当残存的狩猎部落向北方和东方迁移的时候，在北非或西亚或现在已经沉入水中的地中海大峡谷一带，有一些部落，年复一年进行着两项非常重要的试验：耕种和驯养动物。与此同时，除了继承狩猎祖先的切削工具外，他们已开始了打磨石器，他们还发明了编织，能用植物纤维编织粗糙的织物，同时也开始制作简陋的陶器。

由此，他们便跨入了人类文明的一个新阶段——新石器时代，有别于克罗马农人、格里马第人和阿济尔人等所代表的旧石器时代。后来这些新石器时代的居民渐渐散落到地球上温暖的区域。他们所掌握的制作技术、动植物的种植和驯养技术，通过模仿、学习，更加广泛地传播开来。到了公元前1万年，地球上绝大多数的人类都已达到新石器时代的水平。

耕地、播种、收割、脱粒、碾磨，这些生产流程对现代人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就如同说地球是圆的一样，是不言而喻的。人们甚至会反问：不这样做还能怎样呢？在我们现代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和推理方式，对生活在2万年前的原始人来说，未必就那么浅显明了了。他们需要经历无数次的尝试、错误，无数次白费心机的劳作和错误判断，才能找到行之有效的方法。在地中海地区的某个地方长有一种野生麦子，这一地区的人早在知道播种前可能就学会了如何碾磨野麦当粮食，可以说，他们在学会播种前就已开始收获了。

有一种颇为引人注目的现象是，在世界范围内，哪里有播种和收获，哪里就会发现播种的观念和血祭的观念之间存在着强烈的原始联系的痕迹，而且这种血祭通常是用活人献祭。探索这两者最初联系的成因，对富有好奇心的人来说确实颇有吸引力。感兴趣的读者可以从J. G.弗雷泽爵士的那本经典之作《金枝》中看到详尽的描述。我们必须记住，这种联系是幼稚的、耽于幻想、好编织神话的原始人心中一种纠缠不清的情结，无法用理智的推理加以解释。在新石器时代，每逢播种季节，就可能有血祭活人仪式。这些被用来祭祀的人，并非地位卑微或遭遗弃的人，相反，都是精挑细选的童男童女。在血祭之前，童男往往会受到特别的款待甚至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他被看作一位献祭的神灵。血祭的所有细节已演变成了一种固定的仪式，由年长、经验丰富的老者按照历年的习俗主持并执行。

一开始，原始人只有模糊的季节概念。如何确定合适的播种和献祭时间对他们来说确是一桩颇伤脑筋的事。在人类历史的早期，很可能还没有“年”的概念。人类最早的纪年方法是按阴历月份计算的。据说，《圣经》中人类祖先的年龄就是按月亮的盈亏作为计算单位的。巴比伦历法也明显地留有这种迹象：人们按照阴历的13个月来估算播种时间，这种阴历纪年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今天。倘若习俗没有使我们的感觉变迟钝的话，我们就会注意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那就是：基督教会纪念耶稣受难以及复活不是在每年的一个固定的日子，而是根据月亮盈亏年年变更的。

至今我们还不清楚最早的农耕者是否观察过星象。很有可能星象观测是从游牧民族开始的，因为在他们看来星座是辨别方向最简易的标志。而一旦发现星座也可以用来确定季节时，它们对农耕的重要性就大大凸现出来。于是原始人播种季节的血祭也就和某颗显眼的星辰的南移或北往联系在了一起，原始人对某颗特定的星座顶礼膜拜、编织神话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不难想象，在新石器时代初期，那些拥有血祭和星象方面知识与经验的人是何等的举足轻重。

那时，人们对污秽和不洁的恐惧以及妥当地消除此种恐惧的愿望赋予了有这方面经验的人特别的权威，因此，一直以来都有女巫、男巫以及女祭司、男祭司的存在。早期的祭司与其说是宗教方面的专家，倒不如说是实用知识专家，他们的知识是经验式的，而且常常是错误有害的。他们小心翼翼地保守这种知识，秘而不宣，不为大众所知晓，但这改变不了他们的主要职责是把这些知识运用于实际这一事实。

到了1.5万年至1.2万年前的原始社会，在气候温暖、水源充足的区域，新石器时代的群落社会蓬勃发展起来。它们有着男女祭司的等级和传统，有耕地，有新兴的村落和有围墙的小城池。随着时间的推移，群落社会之间的人员流动和思想交流也逐渐增多。艾略特·史密斯和里弗斯采用了“日石文化”这个术语来命名这些早期农耕居民的文化。或许“日石”（太阳和石头）并不是一个最为恰当的术语，但在科学家们找到一个更为贴切的术语之前，我们暂且先使用这样的称呼。这种文化起源于地中海和西亚的某个地方，并逐渐向东扩展。时光流逝，岁月更替，日石文化的传播漂洋过海，穿过无数小岛，越过太平洋，抵达美洲，与来自北方的蒙古移民更为原始的生活方式融为一体。

深受日石文化浸润的棕色人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去他们全部或大多数奇妙的观念和行为习惯，其中有一些还得求助于心理学家的解释才能明白。他们建造金字塔和巨型墓冢，用巨石设置巨石阵，目的或许是使祭司更好地观察天象；他们把尸体全部或部分制成木乃伊；他们盛行文身和割礼；他们还有父代母育的古老习俗，即婴儿出生后，由父亲代替母亲卧床坐月子；他们还有众所周知的象征幸运吉祥的“卍”字饰。

倘若我们要在当时的一幅世界地图上用黑点来标示这些习俗流行范围之广，那么我们就应该从英国的史前巨石阵开始沿温带和亚热带海岸，经过西班牙，再到墨西哥和秘鲁画一条线。但在当时赤道以南的非洲、欧洲中北部和亚洲北部见不到这种黑点，那些地区生活着完全独立发展的人类种族。

【注释】

[1] J. G.弗雷泽（1854—1941），英国人类学家、民族学家。晚期进化论者。用进化论的观点论述了巫术、宗教和科学的发展过程。著有《金枝》《图腾崇拜和外婚制》等。——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