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婆与阿公

阿婆说，以前只要她娘亲，一提到这位姐姐就会哭，后来还总对阿婆说，要不是那天带她赶挑葱会，她也不至于变成那样，回回说起，都悔得泪流满面，而族里的人，从来就没有怪过她的，还都说桃花洞主看上咱们族的姑娘，说明我族优秀强大，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阿婆还说，她这一生不嫁人，别人都说她像极了落花洞女，可自己能吃能喝，能走能跳的，怎么会是落花洞女？再说了自己爱的是凡人也不是神啊！末了，小家伙们都仰起脸好奇的问：

“那人是谁呀？”

瞬间，阿婆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从此再也没了下文。

后来，阿雅陆续从驼背阿公那里知道，阿婆喜欢阿雅的外公，喜欢了一辈子，而阿雅的外公死了妻子后，伤心的不想再娶，结果，阿婆也一生不嫁，做了孤老……

阿婆小外公二十几岁，年青时的阿婆能干漂亮，绣花织布、下田犁地，样样都很行，为她夜夜唱情歌的好后生有十几个哩，可她铁了心等外公，结果外公……

年华易老，昔日年青的姑娘成了今日的老阿婆……

阿婆还说，驼背的阿公老石不是天生就驼的，而是在后来砍树时，树倒了，他避之不及被树枝扫下了山梁，摔下岩坎才驼的背。之前的石阿公也是高大帅气的，而且很会唱山歌吹木叶，小家伙们又齐刷刷的仰着脑袋问：

“阿婆，你听过啊？”

阿婆又没了声……

后来，才知道，驼背阿公爱上了阿婆，爱了一辈子；而阿婆爱上了外公，也爱了一辈子；这两人为了爱都一辈子没结婚，一辈子都当孤老……

爱到极致的人，剩的只有痴和傻了，其实痴傻挺好的，因为那是入了心的真情，外人又怎能懂呢……

阿婆说阿公说她是落花洞女，那么，他也是“落花洞男”了，两人半斤与八两，没有多大区别。

阿婆，在外公去世不久的一个星期也走了……

走时，也是穿着她自己缝制的美丽红嫁衣的……

她的脚上穿着精致的绣花鞋，头上也是插着银步摇，盖着红盖头的，只是红盖头盖着的是一张饱满沧桑皱纹的脸，脸上还有泪水流过的印痕……

听人说，驼背阿公在阿婆的屋外，整整哭了几天几夜，夜晚时，还听到伤心断肠的木叶声，还有那如泣如诉痴情的山歌声……

女人们难过的听不下去了，快叫自家男人关上门窗，那哀怨痴痴的情歌声，谁听了，谁准会断肠泪流干的……

后来，阿公把阿婆埋在了可以望见外公坟的对面山梁上，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带着残疾，费了多大的劲，才把阿婆一步一点的，挪到了那座高高的山梁上的……

他红着眼，脾气暴躁的拒绝了任何去帮他的人……

只是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在埋着阿婆的地方变成了一块石头？

花开花落，春来了却又去了，阿婆的孤坟长满了野草……

而清明也无人给她祭奠清扫加新土，可能已于地面平了吧……

而他们的故事也没有人再提及过，因为老辈人怕伤心，也怕打扰到他们，就让他们静静地躺在那儿吧……

就让他们静静地留在过去的那段岁月里吧……

这样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他们也都会得到各自的爱与幸福、安宁与欣慰了……

从此，苗乡的岁月中已然遗忘了这一段所有的人与事，就像他们从未来过这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