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曹操

这是四百年汉室王朝的最后一年，

也是曹操的最后一年。

已是三更天，许都城内一片寂静。

只有皇城之中，闪烁着微弱的烛光。

那唯一的声音，也是鸮的悲嚎。

一位被挟持了一生的帝王，守候着自己最后的宫殿。

自从汉帝知道了曹操的病情，便久久的呆坐在自己的龙椅之上。

群臣退去，汉帝也没有离开。

直到太阳也落了，又至三更。

汉帝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这些年，汉帝早已看清了局势。他知道曹操死亡意味着什么……

……

曹操的脑疾已经让他昏迷了三天，

他气息也一天比一天微弱。

想必这次是醒不来了。

但这一夜，却是回光返照，

曹操忽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侍从见状欣喜，那曹操却对他使了个手势：“莫要高官。”

侍从只好答应，紧跟在曹操的身后。

而曹操似乎已经料到了汉帝就在宫殿之中，竟径直向那大殿走去。

曹操看着那黑暗之中的身影，只有微弱的烛光映出了他的脸。

汉帝也看到了曹操。

汉帝道：“丞相？”

所有的人都知道曹操已经病危，但汉帝看到曹操却没有感觉到异常。就好像汉帝一开始就知道，曹操今夜一定会来一样。

曹操道：“皇上。”

汉帝道：“你来了。”

曹操道：“是的，臣来看你了。”

汉帝苦笑道：“你是来看我？想必你是来看看你这一生最大的战利品吧。”

曹操道：“皇上，你知道吗？你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而我们也是最相似的人。”

汉帝道：“相似？我名为帝王，却哪里赶得上你啊？我连自由都没有，甚至任何事都要看你的眼色。我是个卑微的帝王，从一出生就注定要断送祖宗的江山。我与你相似？还请丞相不要拿我逗趣了。”

曹操道：“皇上，你知道我马上就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上，在这最后的夜晚，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我也只想与你说话。我这一生啊！经历了太多，年少顽劣，讨过黄巾军，后来又谋刺董卓失败，再之后又与天下英豪会盟，开始自己起兵有了自己的队伍。如果那时候我没有遇见你，可能我也是诸侯当中最普通的一个人。”

汉帝道：“那时我便已经不是什么君王，只不过是诸侯手中的玩物。”

曹操道：“相比其它诸侯，我绝对我对皇上还算是善待吧。虽然你一直都想置我于死地。”

汉帝道：“其实我知道，大汉江山早就亡了。我知道，你不会称帝。”

曹操道：“你知道吗？皇上，您一直都是这个时代的王！”

汉帝苦笑：“王？”

曹操道：“我说过我们都是相似的人。”

汉帝问：“哪里相似？”

曹操道：“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汉帝道：“孤独的人？你也算孤独的人？”

曹操道：“我每天也是如履薄冰，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敢信任任何一个人，我甚至不敢吐露我的心声。你知道吗？我怕我在梦里说出自己的脆弱，便编造了梦中杀人的谎话。我的夜，亦是最孤独的夜。我不想任何人接近我，深入我，了解我。因为他们一旦窥视了我的内心，便知道我原本就是个脆弱的人。”

汉帝道：“你死了之后，恐怕我也活不了了。我知道你不会救我，因为我的死，原本就在你的算计之中。”

曹操道：“汉帝，我能最后的为你再唱和一首诗吗？”

汉帝道：“随便……”

……

红叶落尽，晚风萧萧。

烟花易散，鸿梦难达。

横朔驰马，纵横天下。

今朝对月，漠然樽空。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今朝已已。

惘然鸿梦，已无明夕。

不管怎样，

就到这里了。

所有的规划，

都没有了意义。

结束了，结束了。

这漫长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