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镇塔诺里亚5初遇

〈郊外〉

脸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

轻细的搔痒将少年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眼睛，赶走脸上的蚱蜢。

（这里是……）

周遭的一切都让人陌生。

几近下沉的夕阳在树梢洒上最后的余辉，树下略显焉黄的草地随着几声鸟鸣沉寂，溪边潺潺的流水沿着森林在夕阳尽头。

少年从恍惚间猛得惊醒，在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野外后迅速爬起身，拍掉衣服上的泥土，再次环视四周。

（不是做梦！真是在未知的森林中！）

他刚想迈出脚步，脑内突然警报似的发出一阵蜂鸣。

「哇呜！？」

尝试着追溯记忆，不久前应该——

触碰了抛来的魔法石，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眩住双眼，然后……记忆就到此为了。

（那枚石头里隐藏着什么！是因为那个的缘故导致被传送到了这里！）

少年推出自己的猜测，同时，心里也产生疑惑。

（为什么学院里实验用的魔法石被带到了外边？）

不过至少能够确定的是，在那个（魔法石）的里面、储存着某人写好的魔法式——魔法阵的核心，运作魔法的必要条件。

（唔……总之先回趟魔王城吧。）

在得到确切的证据前，再多的推测也是无谓的。

少年下定决心，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书写魔法式并为之咏唱。

随着魔法式的运作，传送阵上的符文也开始发出蓝光，少年趁机走进传送阵等待传送。

目的地自然是已经确认好的魔王城传送点，所以少年理所当然地准备传送后向传送点的卫兵打招呼。

「晚上好！」

「……」

少年的寒暄没有得到卫兵的回应，他不解地睁开双眼——

周围的景象没有丝毫的变化。

「咦？是魔法式搞错了吗？」

他重新检查了一遍地上的符文字，确认无误后再次开始咏唱。

「嗡嗡嗡嗡嗡——」

脑内又是一阵钟响，随即一股头疼扑面而来。

「唔……呃、为什么？！」

疼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剧烈，紧接着——

（——蹦！）

如葡萄酒上的木塞被拔开的一声清响，却又夹带着奇怪的环音在耳边奏响，仿佛触电般神游全身，少年突然再次从梦中惊醒。

这次，他身上原有的气质改变，青涩的目光诧异地看着周围森林。

「我、我为什么……在这？明明刚刚还在实验室里。」

于是，夜幕降临，森林里变得一片黑暗。

——————

翌日早上，森林旁的小镇里来了一位全身上下纯黑装扮、衣服裤子十分破烂的黑发少年。

他艰难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血丝在瞳孔周围遍布，眼袋一层黯淡不详的黑眼圈仿佛在释放诅咒。

在这个世界里，这副模样的人要么与魔族有关，要么疾病有关，但无论哪个都不是一般人想与其搭上关系的存在。

「没想到野外过夜是那么劳累的事，托马斯老师说的话是正确的！一直以来瞧不起体能锻炼十分抱歉！」

少年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好险附近就有个小镇，终于能够安心地……」

还没来得及将最后两个字说出口，他便像坍倒的枯树殚精力竭地趴倒在地。

「那个……」

他朝路人颤颤巍巍地撑起一只手。

「噫呀——！！！」

从旁边路过的女性像是突然发现地上趴着等身大的巨型蟑螂，花容失色地惊叫着逃离了现场。

少年只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可下一秒前面还在旁边行走的数名路人一下子全部消失无影了。

「啊……怎么会……」

宽敞的路上仅少年一人。

（为什么要逃跑啊？）

少年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身体里已经涌不出气力，刚才的伸手乞讨已经是最后的波纹了。

（到此为止了吗……）

正当他打算闭上眼睛静静等待死亡的时候，一位扎着麦穗马尾、身穿白色围裙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你还好吗？」

少女的温柔声音像羽毛般轻轻骚动少年的耳膜，她蹲了身，腰间篮子里的飘来一阵香味——肉包！

简直是沙漠中的甘露，寒风中的炭火！

那优雅美丽的曲线、洁白可人的肤色，伴随着让人难忘的香味，带来这美味肉包的少女，虹光似乎在她的身后乍现！

「啊…是女神大人……」

少年挤出最后的言语，手臂也还尚且未及篮子，饥饿与疲劳便一起让他昏睡过去。

再度睁眼的时候，少年正躺在一间房间的床上。

房内的布置相当简朴，除一张木床外只有单独的一个箱子孤零零地靠在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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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旅店的大堂里〉

「啊啦～已经起来了吗？早安，不、午安！」

少年刚下楼梯，楼梯下便传来温柔的女声问候。

一位黑色短发、穿着点缀着蕾丝花边白色围裙的女性正朝他微微一笑。

「午——」

少年正要回应对方，却在视线和她接触的瞬间卡住喉咙。

「——河、河童！」

他生硬地吐出最先联想到的词。

让少年吃惊到不知如何回答、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肱二头肌上两块岩石般肌肉、一副硬汉脸的男人。

只是因为声音给人产生的错觉与现实差距太大，少年的潜意识中情不自禁地喊出粗俗的词汇。

那是他曾在古代文书上读到的、来自遥远东边世界的非人之物，和眼前站着的家伙有那么几分的相似。

「是河川吧？是说像河川一样纯粹吗？谢谢！真是嘴甜的孩子，给什么奖励好呢～？」

这位老板娘模样的男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在某种意义上飘散出危险的气息。

「那个……多谢您救了我！」

背后一冷，少年从中回过神，正式向男人致谢。

「不是哟，把你从街上回来的不是我，是那孩子……」

「那孩子……？」

「我的名字叫作耶米·莱娜，这家店的老板娘，因为比你大，你就叫我莱娜姐吧。」

男人虽然有着一身强壮的躯体，但嗓子里却不断发出温柔的女声。

「叫你莱娜姐，可你——」

「——是姐姐哟！」

少年刚准备说出那个词就被男人打断，男人继续说道。

「在街上发现你并把你带回来的是这里的新人店员，她在路上发现饿昏的你把你抱了回来。唔……那孩子现在到市场上买东西去了，现在差不多该回来……」

「吁吁！」

此时，旅店门外传来车夫驱马的声音。

透过暖帘的缝隙，少年看见了一辆装载着货物的马车。

货物的顶上盖着一张厚厚熊皮，通过麻绳将马车上的货物和车身包裹捆扎在一起。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店里的货到了，我要去接收一下。」

莱娜向少年指了下门外的马车。

「请允许我帮忙表示感谢！」

「可以吗？你不是才苏醒？身体不要紧吗？」

「没问题，交给我吧！」

少年展出和莱娜相比等同班门弄斧的肌肉。

「……就麻烦你啦~」

少年跟着莱娜走出店门。

从马车的驾驶位上跳下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

男人脱下他那灰色脏乱的毛皮帽，在帽子底下探出几根瑟瑟的发苗。

「哟、莱娜！许久不见又找了新的男友吗？约翰呢？」

男人不怀好意地向莱娜打趣道。只是这种勇于挑战大山的想法，少年可能还没到理解的年龄。

「讨厌啦～人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嘛～要是再过几年或许就能进入我的狩猎范围……说起来，罗根先生你现在是一人独居着的吧？」

眼看放出去的火突然点燃自己的衣角，男人赶紧灭火。

「不不不！我要常来往各地，车上多载不了一个人……」

「那真遗憾，我还铁定以为能和罗根先生一起双人旅行呢……话说回来，货物就是这些吗？」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莱娜便放过男人。

「嗯，这些都是镇里没有的商品，按照你的要求在各地都帮你找到，车上的（货物）就是全部。说起来你收集这些东西干嘛？」

「少女（乙女）的秘密！」

莱娜打了个诨。

「代斯勒先生（桑），可以开始卸货了吗？」

「你、说、什么——？！」

「诶哆……老爷？」

「不准用老爷这个词称呼我！是莱娜姐、姐姐哒！给我记住臭小鬼！」

莱娜一变前面的脸色单手拎起少年的衣领，她压着可怕的声音威胁道。

「下次再叫错的话，杀了你！」

「Yes，Sir！」

「原谅你。」

莱娜收敛恶鬼面具的表情，放少年落地。

「这是一个禁忌呀，少年。」

罗根悄悄在少年背后叹出迟来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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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还以为要被杀掉了！」

抱着货物返回店里，少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环顾了一下店里的环境，找到了莱娜所描述的储藏室。

（右手侧的最里面，门上小腿高度的地方刻着「Lena」……）

「应该是那间屋子没有错。」

找到目标后，少年抱起箱子朝储藏室径直走去。

在快要走到储藏室门口时，走廊一侧的门毫无预兆地突然打开，从门后进来的人和少年撞了个满怀。

「呜哇——！」

「——呀！」

堂内发出的碰撞声响吸引了莱娜的注意。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从疼痛中回过神，发现面前坐着的少女。

「笨手笨脚的十分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很对不起！」

仔细一看，少女的脸庞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少年爬了起来向她递出手。

听到和自己想象不同的年轻男声，少女疑惑地抬头看去。

「发生什么了吗？我听到很响的声音。」

莱娜走进店里确认发生的事情。

「啊！」

等回头提箱，少年才注意到被搬运的箱子已经侧翻在地，从箱子里源源不断地渗出红色、散发着酒精气味的液体。

「对不起，莱娜姐！」

「你们俩有没有事？有哪处受伤了吗？」

尽管一副刚性的面容，但心底和声音却如棉花般善良温柔。

「没、没有哪里受伤。」

「我也一样，不过……」

少年惭愧地望向地面。

「真的很对不起，莱娜姐！都是因为我没事先确认好屋里的情况就直接进门才导致碰撞，如果我能再小心点的话……」

少女则不停把责任揽到身上。

「不、我也有错，我一心光想着找到了储藏室位置，没考虑过店里可能还有其他人。对不起！」

少年也争着向莱娜道歉。

「没事，你们没受伤就好。」

莱娜将箱子推到一边，拿来抹布熟练地擦净泄漏的酒。

「预约这箱酒的客人在两个月后才来，在此前只要重新准备就没事。要和罗根先生说声才行，让他下次送货多带点相同的酒。」

莱娜说着又走出了旅店。

…

……

处理好各自的事情，三人返回大堂。

「那么、重新来过，我是耶米·莱娜，路上遇见昏倒的你并把你带回来的是她——」

「——鄙人名为艾丽娅，刚才撞到你的事十分抱歉！」

「我才是，走过门前没顾左右把你绊倒。我叫奎因·沃伦，多谢你出手相助帮我带到旅店，不然我肯定会就这么无人问津地死在路上。」

奎因握住艾丽娅的手向她道谢。

「不客气……」

艾丽娅低下头。

「所以呢、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倒在街上？」

「这是因为……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就已经身处森林中，关于为什么会到这里我没有一点头绪，本该在房间里研究新的式子……光从森林里出来就耗光了所有的精力。」

「唔、旁边的森林确实容易让人迷路。」

「这样呀，和她的经历很相似呢，她也是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不定你们俩还互相认识。我回来时看见她独自迷茫地站在门口，想着有什么事，便上前跟她询问情况。」

莱娜看向艾丽娅，她则回应性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有能暂住的地方吗？正好现在店里人手不足。你要不也一起暂时留下？」

奎因回想起在林中数次尝试魔法全都失败的事实，即使回去也要挣够回程的路费，于是应声回答。

「嗯，这段时间劳烦您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喽，欢迎——光临莱娜的旅店！艾丽娅、沃伦！」

莱娜拉响不知从哪拿出的礼花筒为两人庆祝。

「请多指教，奎因……」

「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