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镇塔诺里亚8告白

——从不久前开始就一直喜欢着！

这一瞬，奎因一度产生错觉。

如果艾丽娅真像莱娜姐所说的那样对自己抱有好感、如果在土墙边那天的发生的不是事故——

不可回避，必须正面回应对方的感情！

并无其它理由，仅仅是作为男子汉——

光是转动头脑思考如何答应，奎因的大脑就似乎已经抵达了极限。

这类事件对情感经历青涩的他而言——

何等复杂的疑题！

与魔法研究不同，这是一个需要考虑各种不确定因素、难作平衡，只要一步选错便会大错特错的问题。魔法研究才不需要顾及繁多的未知感情！

——根本做不出决定！虽然奎因对艾丽娅也抱有同样的好感，但若是别的意思……

「——等、等下！很高兴但我…我还……」

喜欢的这份感情念想在他脑中世界不断膨胀，已经完全超越运作一枚攻城魔法式所需的计算量。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几乎等于在平地上移来一座大山，还要保持山上的自然不受破坏。即便是无咏唱魔法式的发动也望尘莫及，这份念想的速度甚至屏蔽了奎因耳朵接受到的声音——以致他未能听清艾丽娅抛出的真实告白。

「我对你——隐瞒了一件重要的事！我是……我的真实身份是……魔王讨伐的勇者！」

两人的告白顿时齐泄而出，就像落入黑色布袋不断纠缠的两块毛线团。

（（诶？！））

艾丽娅从积蓄已久的情绪爆发中回过神。

同时，妄想中的奎因也感觉到异样。

仅两人独处的房间一下子陷入沉默。

「「我……」」

「「艾丽娅（沃伦君）你先……」」

再度不谋而合的默契让气氛停滞。

「果然还是艾丽娅你先说……」

「不，沃伦君你先……」

「不不不、艾丽娅，你有重要的事你先说吧。」

被奎因再三推辞，艾丽娅只好重新告白。她停顿了一下，努力寻回刚才情绪。

「好吧……那个……对不起，一直瞒着莱娜姐和你。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根本没失忆！」

见奎因没有明显反应，艾丽娅松了一口气，接着缓缓说道。

「我是魔王讨伐联合军的一员，魔王讨伐的勇者艾丽娅。」

「魔王讨伐……」

奎因脑内对魔王讨伐的记忆若隐若现。图书馆里的古书中似乎有所记载，每隔数百年人世间就会诞生一位魔王，届时会出现一名勇者出现，他将带领世间各族打倒魔王。

「勇者…那位将会打倒魔王的勇者？」

「……被赋予了勇者的名号，打倒魔王就…一直瞒着你们很抱歉……但我没有恶意！只是…只是……不想产生距离……」

艾丽娅回想在旅店生活前的日子，话语渐渐吞吐。

奎因并不知道艾丽娅以前的生活怎样，

「唔…毕竟如果暴露勇者身份可能会给周围带来危险。艾丽娅，谢谢你的关心。」

「诶？」

为了保护周围人的安全确实能够成为隐瞒真实身份的理由，但艾丽娅在意着的另有其它。

「没这回事！我…对沃伦君和莱娜姐没能做到坦诚相待，辜负了你们的信赖。今天罗根先生的话触动了我，『总把事压在心底不讲朋友关系自然就会恶化』，我不希望在旅店里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关系又变得充满距离，所以说……想了很多，我要向沃伦君你、吐露真相——我并没有像沃伦君一样丧失记忆，一直欺骗你对不起！」

说着，艾丽娅对着奎因弯下腰道歉。

「欺骗？不对吧，谁都会有一两个难以表明的秘密，拥有自己的秘密才叫做普通人，即使是勇者身份其内在不也还先得是人吗？况且你现在已经跟我表明秘密，也就不存在什么欺骗了。」

「可是…我对你们撒谎同样是事实……」

「我明白。我也说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不知什么原因，注意力很容易被木雕吸引，这是我自出生就有的奇怪癖好，别人我从没透露过。这样如何？这样的话我们就扯平了。」

见奎因为自己笨拙地编造谎言，艾丽娅感到莫名感动，她破涕笑道。

「谢谢你，沃伦君。有你在真好。」

「不客气。」

奎因欣然回应。

说完自己的事，艾丽娅将话题转回奎因。

「然后、沃伦君想要说的事是？」

「啊啊……嗯……我要说的是…那个……差不多要开始准备晚餐，客人们也快来店里了，莱娜姐受伤的现在，我们要加倍努力啊！」

「哦、哦……说、说的也是。我马上去厨房做准备，请稍微等一下……」

房间内又陷入沉默。

「还、还有什么事情吗？」

奎因看向艾丽娅，只见她羞红了脸。

「那个……沃伦君，方便出门一下吗？我想换件衣服……」

「啊啊、抱歉！」

奎因尴尬地跑出房间。

-----------------

夜深，旅店里最后一位堂食的客人离开。

「莱娜姐，那位客人是最后一位吗？」

「嗯，你和艾丽娅打扫结束后就去休息吧。辛苦啦，之后晚客住宿登录就交给我了，白天睡够以后夜里总是精神满满呢。」

看莱娜的反应似乎约翰先生的事已无太大影响。

奎因正打算到厨房里通知艾丽娅，这时，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戴盔甲士兵模样的男人。

「呼～得救了！幸好还有旅店开着，要不然真的就露宿街头了！」

「欢迎光临。」

在前台的莱娜主动招呼道。

「一个人，一晚上。」

「好的，一间客房是吗？楼梯上去右手第三间，五枚铜币。」

「啊等下、我第一次来这，晚饭还没吃。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店？」

男人掏出七枚铜币推向莱娜。

莱娜自然明白男人的意思，她将其中五枚铜币收下，将剩下的两枚推回给男人。

「不好意思，小镇上没有那样的店。」

「没有？一间都也没有？……那吃饭的餐馆呢？这个总有吧。」

在得到莱娜的重复确认后，男人悻悻地收回铜币。

「这家店是这个小镇上唯一一间提供饭食的餐馆。」

「可…这里不是住宿的旅馆吗？」

男人朝打扫完大堂提着水桶正准备离开的奎因投去询证的目光，被奎因以肯定的语气回应。

「这个小镇唯一一间旅店兼提供饭食的餐馆。」

「那…这里现在还能提供晚饭吗？」

男人只好无奈地接受这一现实，他向莱娜哀求道。

「……本来已经结束晚饭的供应了，但…今天就特别为兵老哥您另外做一顿晚饭吧！沃伦。」

「明白。」

奎因熟络地回应莱娜走进厨房。

「不过，材料可能不够…如果有您不爱的食物话……」

「才没讨厌的食物！真是帮大忙，谢谢你，老板！像你这样温柔体贴的男人实在是太少见，我都快要迷上你了，老板你一定很讨女人喜欢吧？」

确保了晚餐的着落后，男人自来熟地走到邻近的餐桌旁坐下。

「……」

「像老板这样真性情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和某个假公济私的伯爵不一样，为了保存自己领兵部队的实力，擅自拖延派兵进攻的时间，害得我们……」

「这位士兵大人，远到小镇是不是有些疲惫？今天本店刚好免费提供身体按摩的新福利，我可以为您……」

不知何时，莱娜悄无声息地飘到士兵身后。

「不用不用～怎么再劳烦老板你呢？嘛…要是提供按摩服务的是可爱妹子，也不是不能——」

男人第一直觉猛然察觉脸侧几乎贴近的位置冒出了一张表情扭曲至令人不寒而栗的鬼脸。

「不用客气，让我来替你好好揉揉。」

「——噫！？呜啊、老板？啊啊、啊啊啊～啊！」

「是老、板、娘、才对吧？」

「啊！老…板娘、对、对不起！认错了你的性别真的很对不起、呜啊——啊！」

在莱娜「温柔体贴」的按摩下，士兵的骨头发出咯咯响声。

这时，奎因端着做好的晚餐走了出来。

「沃伦，艾丽娅呢？」

「她清理好刚刚使用的厨具就出来。」

「唔，真郝吃，给你们添麻烦了。」

经受肉体摧残的士兵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奎因端来的晚餐，一边道谢。

一整天的路途奔波一定让他饿坏了。

「唔嗯，这个汤…美味！实在是太美味了，味道有点像…这种熟悉的味道…仿佛和数月之前在前线兵营里喝到的汤味道一样！」

「真失礼呀你！这是本店颇具料理天赋的厨师独创的汤汁味道，怎么可能和兵营里粗糙伙食的味道一样！？」

莱娜对士兵不恰当的比喻表示不满。

「说的也是…啊哈、哈哈，看我这大条的神经，肯定是我又搞错，哈哈、哈哈……」

士兵不敢再触莱娜的逆鳞。

「然后呢？这么大老远不惜半夜跑到这么偏僻的小镇来，兵老哥肯定不是来玩的吧？」

莱娜坐到士兵餐桌的对面，她把上半身贴到桌面，两手支住下巴凑上前套话。

「当然不是，我是专程从王都赶到这里传达重要逃亡犯通缉令的。明天早上我会在镇中心的广场上正式公布通缉令。」

「凶暴的通缉犯！？讨厌、怎么能让这么可怕的人逃出来呢？兵老哥哟，你们可靠点嘛。」

莱娜露出一副弱女子瑟瑟发抖的神情。

「我们也不想就这么让他逃掉，所以才四处宣告通缉令，但是这家伙的身份有些特殊，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抓住的。」

「什么意思？」

士兵从随身的布袋里抽出一张黄皮纸卷，那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男人的脸。

「就是这家伙……」

通缉令上画着的男人长着一对深陷的眼睛、瘦削的面容以及那标志性的八字小胡。

「这个男人……」

「沃伦，你有印象？」

「没，只是…觉得凭他能做到穷凶极恶的罪行吗？」

「别被他的长相欺骗了！据上面的传话，就是这家伙，在魔王城联合讨伐的时候不顾众贵族大人的反对，擅自推迟军队派进的时间，这才导致魔王讨伐失败。后面其他的贵族大人们还找到了他曾和魔族私底下勾结的证据。」

为莱娜说明事情来龙去脉的士兵说着，捏紧了拿住汤匙的手，他的神情也变得凝固起来。

「就是因为这个混蛋的错害得勇者大人…勇者大人……被魔王军抓住……被残忍地……」

士兵气愤地一拳砸在桌上。从氛围上看，他对通缉令上的男人恨之入骨。

「所幸勇者大人在临死之前给予了魔王致命伤，在勇者大人被抓住的不久后，魔王的气息就从魔王城消失了。」

「那魔王讨伐成功了吗？」

「是的，以惨痛代价的牺牲换来魔王的湮灭。」

「不对！魔王他、那家伙没死，他还活着！」

从士兵身后厨房的方向传来艾丽娅的声音。

她收拾完厨房里的事务，出门正好听见士兵的话。

没来得及倒掉清理厨房的水，艾丽娅提着晃荡的水桶冲到餐桌前，朝士兵大声喊道。

「魔王还活着！而且毫发无伤！是勇者输了，完全的输了。」

声音里掺杂着哭腔，艾丽娅的情绪异常激动。

「这丫头怎么回事？魔王信徒吗？！」

士兵下意识伸手抓紧腰间的佩剑。

「是误会呀误会，兵大哥你不用那么紧张！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现在有点混乱。」

「不！我确实亲眼看到了，在战斗结束后的监狱里，魔王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眼前！莱娜姐，一直瞒着你对不起！我其实没有像沃伦君那样失去记忆，我一直都记得过去，（我说）那些都是事实，魔王还没死！毫发无伤的活着！他的情报错了！」

「这是骑士团通达的告示，经由王的许可，不可能有错！」

眼看两人为此几乎快打起架，莱娜果断地站到了两人之间。

「两位都冷静一下！我知道了、艾丽娅，记忆的事改天再说，你先去休息吧，后面杂务交给我处理。沃伦，你送艾丽娅回房间休息。兵大哥你也差不多该吃饱了吧？可以让我收拾了吗？」

「啊？还没…等、等一下，喂！唔唔……」

莱娜没有理会士兵的要求而是开始回收餐盘，于是士兵赶紧趁餐盘被回收前尽可能多的往嘴里填充食物。

-----------------

二楼的走廊上，走在前面的艾丽娅忽然停下脚步，她压着嗓子低声问道。

「沃伦君、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也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奎因抬头望去，只见艾丽娅垂着脑袋抱住胳膊。因角度的缘故，奎因看不到艾丽娅现在的脸色，只是——

「我相信艾丽娅说的话，你不会对我们说谎，但是……刚才和那位士兵先生争吵是不应该的，他也或许不知情事情的真相，你们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而且……如果在店里吵起来的话，一定会给莱娜姐造成麻烦。」

「造成……麻烦……么？沃伦君也觉得我是一个制造麻烦的家伙吗？」

「艾丽娅……」

「抱歉、好像有点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没等奎因反应，艾丽娅直径走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艾丽娅……」

-----------------

第二天的早晨，这是一如既往的晴朗早晨，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和往常不同。

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奎因迟迟未能入睡，不经意间已是次日的早上，他便也不想再躺床上。

相比这些，他更有重要的事要找艾丽娅诉说，于是来到艾丽娅房间门口。

「艾丽娅、艾丽娅，在吗？」

奎因的叩门没能使艾丽娅的房间开门，反倒是隔壁的房门应声打开，莱娜从房间里探出身。

「大早上的，怎么了沃伦？」

穿着若隐若现的睡衣，莱娜睡眼朦胧地问道。

「莱娜姐，这幅样子完全没有魅力，相反，过度显露的肌肉只会让人感到恶心。」

「——好狠！大早上吵醒别人还要说别人恶心，呜……」

在莱娜假哭前，奎因先拦下她的行动，问道。

「莱娜姐，你知道艾丽娅在哪吗？我敲门没人回应。」

「啊…艾丽娅她……辞职了。」

莱娜迟疑地回答奎因。她还没想出合适的时间告诉奎因艾丽娅辞职一事。既然奎因问了，她也只能如实相告。

「辞职？！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半夜，她来底层前台找到我，和我说了这件事……」

「那她有说过她要去哪吗？」

「唔…好像说要去王都，沃伦？！你要去哪？」

见奎因突然风一样得跑开，莱娜急忙问道。

「马车站!」

奎因留下这句话便匆匆跑离了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