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强国 9
楚国郢都。
楚王正在宫内与人围棋，阍人进来禀报：“大王，谍探在外等候。”
“叫他进来。”
稍顷，一名谍探进入。
“有何消息？”楚王问。
“禀大王，卫国告急，晋军已取卫国五鹿，卫君现已出奔襄牛。”
“果不出寡人所料！晋侯这是‘围卫救宋’之计。成大人如何应对？”
“禀大王，成大人分出一路人马前往救卫。但是半道上便听说晋兵已移军攻曹……”
一语未了，阍人又进入禀道：“大王，又一谍探到了。”
“让他进来。”
后来的谍探禀道：“大王，晋兵已攻破曹国，拘执曹君。”
楚王听后大惊：“晋之用兵，真神速也！给寡人备驾，寡人要出宫去。”
“是。”
楚成王急忙找到病危中的令尹子文商议对策。
子文道：“恕老朽直言：那晋侯在国外流亡十九年，备尝艰辛，通达民情，又礼贤下士，复国之后，短短两载，便使晋国崛起，如若上天给他足够的时间，定能成其霸业，不是楚国能够抗衡的。子玉求胜心切，但他绝不是晋侯对手。晋侯曲线救宋，说明他从心里也不想与楚国为敌。依老夫之见，适时退让，保全楚国，方为上策啊！”
楚王深以为然，当即下命——成得臣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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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得臣接到楚王之命，立刻气得炸毛：“什么？大王竟然命我们将阳谷之地归还齐国？还让我们从宋国撤兵？那我们出来这么多日子，岂不无功而返？”
军师白敕说道：“是啊！眼看这宋国旦夕将破，前功尽弃着实可惜呀！”
子玉越想越气，怒道：“定是那子文老儿嫉妒我将立大功，在大王面前恶意进谏谗言！这背后捅刀子、暗中使绊子的把戏岂能瞒得住本帅？！”
“那我们真的……要撤兵吗？”白敕问。
“当然不能！我成得臣好不容易执掌楚军元帅之职，若不趁此机会立功，何以服众？我这就给大王立军令状：稍待时日，定破宋凯旋。若遇晋师，请决一死战。若不能胜，甘愿伏法！”
白敕赞道：“吾帅志勇超人、英武盖世，定能取胜立威！”
成得臣：“可如今晋已破曹，我们该不该去救啊？”
白敕：“晋军伐曹、卫，意在救宋。若我们分兵去救曹、卫，势必先解宋围，那样的话岂不正中其怀？不如先不去理会晋军，专心围宋，再过几日，待城中粮食消耗殆尽，不由宋人不降！然后再顾曹、卫不迟。”
成得臣深以为然：“嗯，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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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阳城内，宋成公与众臣在朝中唉声叹气、一筹莫展。
宋君抱怨道：“当初晋侯说，只要他们拿下曹、卫，宋围自然可解。哪知曹、卫已破，楚军却仍未撤兵，眼看城中粮尽，这叫寡人如何坚守啊？！”
有朝臣说道：“晋国会不会是害怕楚国，不管我们了？”
“是啊！看样子晋国不想与楚军正面对抗啊！”
“那我们可就完了呀！”
“不会的！”上卿目夷道，“晋侯一向守诺，定会千方百计营救宋国。”
“那要是没有其他办法呢？城中眼看马上就要断粮了呀！”
“是啊！楚军这样一直围困下去，莫要说打，饿就把人饿死了！”
目夷道：“从今日起，我目夷府的人只喝粥，将余粮全部拿出救济黎民。我建议城中所有牲畜停止喂粮，全部宰杀做成肉干预备度过这场兵灾。”
“即便这样，能撑的日子也有限啊！”
……
大夫门尹般出列请命：“国主，臣请冒死出城，再见晋侯，请求驰援！”
宋成公道：“好！那就辛苦大人再次出使。只是求人救援，岂能空手前往，寡人准备倾尽国库，献于晋侯，以求进兵！”
“微臣遵命！臣请再要一人帮行。”
宋成公深知门尹般素与华秀老交厚，便说道：“好，华爱卿！”
大夫华秀老出列：“臣在。”
“寡人命你与门大人同去求援，一城黎民百姓之生死，就交给二位大人了！”
“微臣遵命。”
于是，门、华二人立刻着手准备，等到深夜，将国库财宝从暗道偷偷运出城，偷过敌寨，一路往晋军驻地去了。
楚军迟迟不退，也令文公日夜优思，寝不能寐，与众将帅济济一堂，商议对策。
文公问：“卫、曹已破，而宋围不解，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赵衰道：“宋不能不救，楚又不能去打，两下胶着，着实进退两难！”
狐偃：“微臣以为，欲破僵局，少不得与成得臣正面交锋，一决高下，只是吾君切不可再一味仁义退让，否则将成第二个宋襄公！”
文公道：“狐爱卿此言差矣！宋襄公无实力而徒讲仁义，但寡人并非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寡人一不愿违背承诺，二不愿涂炭生灵。”
狐偃急了：“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诸侯若人人像吾君一样只讲仁义，天下倒太平了！现在问题是——我们根本别无他法！不与楚交战是仁义，难道不救宋是仁义吗？”
文公坚决摇头，说道：“对楚宣战，意味着两国从此结下冤仇，必然祸及苍生，此非寡人所愿。先帅郤縠临终曾为寡人谋划此事，说必须合秦、齐之力而为之。”
赵衰道：“昨日谍探来报，楚已将阳谷之地归还于齐，与之修好。秦楚两国目下亦无不和，我们借秦、齐之力，恐怕不易！”
先轸：“据我了解，成得臣此人最大的弱点是刚愎自用、性情暴躁，我们应想方设法激怒他，使楚国首先对晋国宣战，我们打他就理所当然了！君上也不必背负违诺之名！”
“如何激怒？”其他人同问。
正议论到此，守营侍卫进来禀道：“国主，宋国使臣门尹般、华秀老求见。”
文公道：“宋国定是又来求援的，有请。”
门、华二臣进入，先让手下将几箱金银财宝抬进营帐，一一展示，然后向晋侯长跪不起，涕泣道：“宋国亡在旦夕，寡君倾尽宝藏，乞求国主垂怜宋国，救救宋国！切切！切切！”说完叩首不迭。
文公亲自将门、华二人扶起，抚慰、承诺一番，让人带他俩先下去休息。
两人去后，先轸说道：“刚刚说到，楚国已与齐国和好，与秦国亦无不和。臣有一策，能使齐、秦与我们一道。”
文公欣然问：“卿有何妙计？”
先轸指着地下的几箱财宝说道：“宋君礼物，可谓厚重。但我们救宋，并非贪图其财。受其财物而出手相救，与道义悖行。”
“正是！”文公点头。
“以微臣之见，不如不受，让他们拿着这些礼物，分别去贿赂齐国和秦国，请求两国出面与楚斡旋，帮忙劝楚退兵。齐、秦受人以财，必遣使臣到楚营调和。那成得臣立功心切，且眼看宋国是“嘴边肥肉”，必然拒之。齐、秦遭拒，定然不爽，到时候我们再联合齐、秦之力也就容易了……”
文公及众将听了，点头称善。于是叫来门、华二使，让其将所携宝物重器分作两份，转献齐、秦二国。先轸又授之以说辞，辅之以宝马和卫士，使其快马加鞭，分头急奔齐、秦而去。
门、华二人日夜兼程，入齐、秦传完话、送完礼便返到晋军回话。文公对他俩说：“寡人已经攻破曹、卫二国，二国与宋国接壤的土地，不敢私自占有，今日就将之分送给二位大人，寡人派手下帮助二位大人这就去交割接管。”
门、华二人不解，说道：“外臣冒死前来，并非为此。国主还是先解宋围要紧！”
文公笑道：“寡人正在设法解之，此举即为其一。二位照寡人说的去做，寡人自有道理。”
二位宋使不便细问，只好叩首谢恩。
于是文公命狐偃同门尹般收取卫国田地，命胥臣同华秀老收取曹国田地，把原先曹、卫守臣都一一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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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营内，成得臣不断收到楚王催他撤兵的信函。
军师白敕有点动摇了，说道：“成帅，大王反复催促撤兵，如若执意作战，大王势必会怪罪吧？”
子玉道：“如今曹、卫已失，阳谷已还，若再不拿下宋国，我成得臣空手而归，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更让楚国君臣鄙夷？眼看破城指日可待，等我们打了胜仗再回去，大王必不好怪罪！”
白敕：“那我们应尽快拿下宋国！”
“嗯，本帅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这睢阳城内，存粮也该吃完了吧？”
一语未了，侍卫进来禀报：“大帅，秦国使臣公子絷求见。”
成得臣冷笑道：“哼！秦国也派使臣来了！定是与昨日齐国使臣崔夭一样，来替宋国讲和的。岂不知我堂堂楚国哪里是受他们摆布的！”
白敕说道：“这说不定是晋侯的主意，让宋国动员齐、秦两国劝和，说明晋国并不想打，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实力和我们较量！”
“言之有理！那我成得臣此战势在必得，更不能撤兵！”
“大帅英明！”
“叫秦国使臣进来。”
“是。”
秦公子絷进得帐来，寒暄几句，将秦君信函呈上。
成得臣展开看了，果然又是替宋讲和之意，刚要开口婉拒，忽见侍卫来报：“大帅，有几个曹、卫边疆守臣求见。”
成得臣蹙眉问道：“曹、卫边疆守臣来我这里干什么？”
“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让他们进来。”
稍顷，从帐外进来几个人，见了成得臣，便跪倒哭诉：“大帅救命啊！请大帅替在下做主！”
成得臣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本帅做主？”
其中一人说道：“在下是曹国邻宋疆域守臣，他是卫国邻宋疆域守臣。宋大夫门尹般、华秀老依仗晋国之势，将我等领地田土强行霸占，还把我们赶了出来。曹、卫与楚同盟，卫君和曹君出逃的出逃，被拘的被拘，如今只有成帅能替我等做主啦！”
成得臣本不愿从秦国之劝，便黑着脸向公子絷说道：“公子也听到了！宋国一味攀附晋国，根本不把楚国放在眼内。晋宋难道不知曹、卫附楚吗？如此欺负曹、卫守臣，分明是向楚国挑衅示威，这哪里像愿意讲和的？休怪本帅难以奉尔君之命！送客！”
公子縶见成得臣毫不客气，更不通融，只好讪讪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