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1.0～3.0发生了什么

全球化1.0阶段，可以沿着人类文明发展史往前追溯很远。如果从中国西汉“丝绸之路”算起，这一阶段有2000多年历史，穿越农业文明。如果从15世纪欧洲“地理大发现”算起，这一阶段延续约500年之久，得见工业文明的曙光。从最初世界各地取得联系、开展商品贸易开始，全球化就迎日初生，只不过很长时期内人们对全球化并无具体概念。全球化1.0应该是从18世纪60年代英国工业革命开始进入加速通道，塑造了由英国等少数国家主导的国际贸易格局。

如果说古“丝绸之路”上的驼铃传递出的是和平与安宁之声，那么15—17世纪欧洲的远洋探险则夹杂着欲望与征服的野心。这一时期，欧洲各国对海上霸权的争夺异常激烈，先是西班牙和葡萄牙超群出众，然后是荷兰和英国后者居上。它们到底在争夺什么？看似是对海上霸权的觊觎，本质上是对更大的贸易市场和商业领域的蚕食。找到本土之外的领地—瓜分更多异地资源—建立更加强大的商业帝国，顺着这个逻辑，就能解释这些国家为何对海上航行如此狂热。

在这一时期的争夺中，最大的胜利者是英国，它以“强盗逻辑”四处掠夺资源，并用之填满自己的经济仓库，奠定了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地位。我们现在再看第一次工业革命为何会发生在英国，就多了一层意味深长的理解。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英国更是确定了全球工业强国的地位，当时普天之下无人能及。期间，大规模工业生产带来了产能过剩，英国不得不在海外寻找新的市场，将过剩商品倾销出去，攫取高额贸易收入。而随着电的发明将人类带入电气化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以美国为代表的新生力量参与角逐，逐渐改变了世界经济和贸易力量分布。

全球化1.0阶段伴随着工业化进程，因欧洲各国、美国等争夺世界霸权而终结于20世纪第二个10年。之后，美国在“二战”中崛起，确立了经济强国地位。20世纪前几十年，世界几乎都处于混乱状态，强国博弈的结果是建立相互制衡的世界多边体制。美国主导了这一轮以规则化为特点的全球化，即全球化2.0。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关税与贸易总协定（世界贸易组织的前身）等均出现在这一时期。世界建立了新的平衡关系，各国回归经济发展。

在多边体制框架下，全球贸易条件明显改善，欧洲、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和地区因“吃”贸易红利而实现经济规模突破，几十年间便站牢了全球经济力量第一梯队。更重要的是，这些国家和地区掌握了制造、能源、金融等各关键领域的话语权，主导标准和规则制定，其他很多发展中国家只能被动接受这些标准和规则。它们用资本和技术这两只无形的手，甚至可以遥控发展中市场和欠发达市场的资源分配，比如将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留在内部，将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其他国家和地区，吸收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廉价劳动力红利，占据“微笑曲线”的两端。中国便是在这一时期承接了大量制造业产能。随着计算机技术及信息通信技术的突飞猛进，世界进入信息时代，制造业自动化水平不断提高。而这些核心技术基本掌握在发达国家手中。

20世纪90年代以来，互联网技术加速了全球化3.0阶段的到来，进一步将整个世界连成一体。这一阶段至少体现出4个特点：第一，数字经济在全球范围内兴起，互联网改造消费习惯和生产模式；第二，普惠、包容、分工与合作变成国际贸易的主旋律，各国贸易依赖度加重；第三，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日趋成熟，核心技术决定谁能在价值链上获得有利地位，因此围绕价值链的争夺加剧；第四，以“金砖国家”为代表的新兴国家，抓住互联网技术发展的浪潮开始崛起，改写了国际贸易博弈格局，尤其中国商品红遍全球，中国成为第一大货物贸易国，在国际贸易中的地位不断提高。

然而，全球化3.0后期似乎总能看到逆全球化的身影。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根源之一就是金融业等虚拟经济出现泡沫。脱离实体经济的虚拟经济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最终只会崩塌。全球范围内展开了关于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的热烈讨论，在肯定虚拟经济价值的同时，各国逐步理性回归实体经济。时至今日，世界经济和贸易仍未完全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阴霾中走出来，足见其破坏力之大、影响之深远。经济复苏缓慢、需求疲软、贸易壁垒高筑等负面因素始终与世界经贸如影随形，这些都对全球化造成了损伤。

此外，逆全球化典型事件还有前文提到的英国“脱欧”、美国四处“退群”、美国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以及欧盟与美国之间互设贸易壁垒、以印度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提高商品进口门槛、新冠肺炎疫情引发新一轮产业回流等。在整个全球化3.0阶段，世界变得更加复杂多变，不确定性因素持续积累，同时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等喷涌而出，商业运行的脚步似乎也快了起来。一切事物看上去都匆忙而纷扰，企业在悲喜交织中化解生存压力。

全球化是不变的趋势，但是它的发展过程并非无往不利。其实，逆全球化并不是最近十几年才有的事，每一次世界经济深度调整之时，便是它现身“作乱”之日，比如1929—1933年经济大萧条就曾严重影响了全球化进程。但可以肯定的是，历史上每次全球化进程受阻都是暂时的，全球化很快会找到新的驱动力并实现升级。全球化3.0已经收尾，全球化4.0乘着数字化的高速车辇来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