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遭的空气逐渐湿润起来，一袭皓衣划过灌木丛发出声响。一路上，柳如娇的内力一直向外倾泻，她的意识也随之模糊，面庞被覆上蛇鳞。好在俞怀瑾赶在她彻底现出原形前将她送回了绝命沼地。

他将柳如娇的身躯浸入泥沼，柳如娇瞬间化为原形，变成一条细细长长的小蛇，躺在泥沼里一动不动，同死了一般。只留一袭青衣与一条发带儿漂在泥上。

直到酉时将至，俞怀瑾依旧没有离开这绝命沼地。直到泥中的那条小蛇有了动静，他才起身离去。俞怀瑾刚一回身，柳如娇便带了一身的泥向他爬去，攀到他的衣摆上。

“你怎么没有杀了我？”那声音呜呜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俞怀瑾回头，柳如娇赶快从他的拂尘边离开：“你心善？”

“你怎么知道我心善？虽然说，确实如此。”柳如娇从地上带了一身泥，又爬上俞怀瑾的衣裳。俞怀瑾也不生气，他本就是做好了被弄一身泥的心理准备来的。

“唉……你看你又不说话，为什么我一同你说话你就装哑巴？”柳如娇身上的泥差不多已经在俞怀瑾身上蹭干净了，便向他的肩上挪去：“依我看，你不是什么正经仙人吧？”

“此话怎讲？”

“正经仙人见了妖，不管青红皂白，直接就一剑给我刺死了。你不仅不杀我，还救我？”

“我本就不是什么仙人，我与你有缘，方才见那群人围着你不肯走，才假冒仙人救你的。”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你是个老好人啊～不过还有个事儿要麻烦一下你，我的钱袋子在爬树的时候丢了，你能好人做到底，帮我捡回来吗？”

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方才只是太怕死了，怕自己提了钱的字眼儿，这个“仙人”生了气，拂尘一挥把自己弄死。当下，得知了他不是个仙人，还是个“好妖”，那便可以好好压榨一顿了。

“找不到的。”俞怀瑾淡淡道。

“怎么可能找不到啊？你如若不想帮我便直说，我可不喜欢弯弯绕，你打直球便是。”柳如娇又在他的脖子旁绕了一圈，若换了常人，估计已经吓得半身入土了。

“那群人把你逼到树后的时候，早就把地上的铜子捡干净了。”听了这话，柳如娇就如同被放了气一样，整个人都快瘪掉了。“那这可怎么办啊？这钱，可是我们所有人翻遍了所有香火才抠出来吃饭用的，现在，回家饿肚子啊？”

“再说了，我现在衣裳又脏了，没东西穿了，连家都没脸回了。”柳如娇叨叨了一阵后，终于肯从俞怀瑾身上游下来，回到那泥沼中歇息。“小蚌精，我要化人形了，你快走吧。”柳如娇将身子蠕动几下，气沉丹田。片刻后，那白皙的背便出现在绝命沼地中，她的发丝湿润，有一丝涅槃重生的味道。

柳如娇将双手抱在胸前，缓缓回眸，却发现俞怀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喂！你什么意思啊！虽然你救了我一命，但你也不能借此为由为所欲为啊，你害不害臊……”话音未落，一袭白衣如若青烟般拂来，顺着风势正巧披到柳如娇的身上。

柳如娇揽住洁白的衣角，一声钱袋落地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可她却不敢在这时候回头。确定背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后，她才踉踉跄跄地从沼地里爬出，捡起地上的那个钱袋儿。

“哇噻，果真是个老好人……”柳如娇打开那个钱袋子，里面装着十几两银子，沉甸甸的一袋，估计能吃到明年月底了。柳如娇跪在地上，单手捂着胸前的白色衣裳，像个及笄小女般抿嘴一笑。

“这蚌精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她心说。其实心里早就把这个“蚌精”的形象立得高大伟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