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如宝似玉
内阁舍人张如圭拟好圣旨后，夏守忠笑吟吟一把接过转身就想离开，不想，刚踏进内阁的首辅叶向高，撞了个正着。
叶向高是太上皇留下的老臣，早就站在了兴平皇帝一侧。
本就是嘛，大魏立国已百年，早就不是国初之时了，还荣养勋贵干什么？
早些铲除了，于国于家皆是大益！
但，他为人圆滑隐忍，不像兴平皇帝年轻，沉不住气，时常使些昏招。
夏守忠来内阁拟中旨的时候，早有官员暗搓搓通知了他。
这不，逮了个正着！
夏守忠一见来人是叶向高，老脸顿时一苦，这老滑头今日不是病休了么，怎么会来此，苦也！
不管他心底如何想，但不敢不敬重叶向高。
此人年过半百，鼻如悬胆，脸如刀削，颌下三寸美髯无风自动，眉眼一挑，不怒自威。
叶向高少年三元及第，乃大魏士林第一文魁，又是三朝老臣，当朝内阁首辅是也，兴平皇帝以师视之。
夏守忠岂敢轻忽？躬身一礼，“见过首辅大人！”
“老夫听说，陛下无故敕封一黄口小儿为三等伯爵，可有此事？”
叶向高牛眼一瞪，直奔主题！
开玩笑，本为铲除勋贵，反而越来越多了，他和一帮文臣不是白忙活了嘛！
“这……”
夏守忠紧了紧手里的圣旨，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知所言。
“也罢，老夫不为难你，直接去养心殿面圣！”
叶向高袖袍一摆，大步朝内廷而去。
“首辅……”
夏守忠愣了下，赶紧撩起下摆追了上去，可总是不远不近吊在叶向高身后。
……
“陛下，国朝祖制，太宗皇帝圣谕犹在耳畔，非军功不封爵！”
“秦瑁小儿年不过十四，又未立下大功，如何能封伯爵？”
“陛下，老臣死谏！”
进得养心殿，叶向高直接叩拜在了兴平皇帝御座前，无论兴平皇帝怎么劝，就是不肯起身入座。
兴平皇帝无奈，只得令夏守忠取了锦衣卫密折来。
叶向高看了眼兴平皇帝，见他点头，一把接过，展开看了起来，眉头越皱越深。
这王子腾也太大胆了，此等军功竟敢隐瞒不报，他想干什么，圣人典籍白读了？
“老大人，如何？”
叶向高沉吟片刻，暗道：王子腾是不能再用了，陛下想让秦瑁制衡王子腾，令贾家一系分裂？
可秦瑁虽勇猛无敌，但年岁太小了，在军中根基不深，就算有宁国府支持，
他想要出头还不知等到多久，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再加上石亨如何？”
兴平皇帝好似叶向高肚子里的蛔虫，早就料到了他心中所想。
石亨？
贾代善的女婿？
年近不惑，现任职山东都司指挥使同知，分守聊城？
一瞬间，石亨的资料就出现在了叶向高的脑海。
京营三分天下？
唉，
不知是祸还是福啊。
叶向高捻断了好几根胡子，眸光坚定，昂首道：
“陛下，老臣以为，以车轮之术，二虎相争，更为稳妥。”
“喔，阁老快快道来！”
兴平皇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只要能夺取京营，打击勋贵一系，惩罚王子腾这个叛徒，什么主意，兴平皇帝都爱听，也能接受。
叶向高，“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大殿里，两个阴谋家设计，此等机密旁人不适合知晓，万一泄露了可不得了。
夏守忠很有眼力劲，拂尘甩了两下，伺候的宫人皆是掂着脚尖退出了养心殿，最后两个小太监还很贴心地合拢了殿门。
良久，大殿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吱呀”一声，殿门缓缓打开，叶向高信步而出，一脸红光。
夏守忠快步走到兴平皇帝身边，“陛下！”
兴平皇帝在几封中旨上盖上国玺，目光定格在敕封秦瑁的那张，脸上闪过一道不愉，涂掉了好几个字，
“秦瑁立有大功，功绩录档，伯爵暂时就不封了，其他如故。”
“令他上任后，即刻统领锦衣卫南下给石亨和贾元春颁旨……”
“是！奴婢这就去！”夏守忠将几道圣旨小心翼翼装进玉匣，躬身应了声，快步离开，率着大队人马向荣国府开去。
……
红白事，宁荣二府上下忙活了个把月，脚不沾地，如今贾母大好了，自然闲不住，
召集了两府男女主子在荣庆堂摆下三桌席面，又在凉亭设下戏班，关起门来好好乐呵一日。
酒宴正酣，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个身着红心夹袄、淡绿色马面裙的小丫鬟，此人唤作玻璃，乃是贾母房里的一等大丫鬟。
“老祖宗，赖大管家传讯，说是府外来了几个宫里的小太监，让咱家开中门接旨呢！”
贾母听了猛地一惊，横了眼王夫人，恨不得吃了她，喝道：
“都是你个无知蠢妇惹出来的祸事！”
说着，贾母竟低声啜泣起来。
鸳鸯抽出腰间的手绢儿，一边擦拭贾母面上的泪珠儿，一边轻声劝道：
“老太太，此时还没有定论呢！焉知不是圣人听说咱们家出了祥瑞，这才传下圣旨嘉奖呢？”
“老太太，还是先品状大妆起来，万一亵渎了圣意，可就······”
贾母点了点头，由着丫鬟们取出她的凤冠霞帔梳妆起来，
一刻钟后，贾母领着众人来到了荣禧堂正厅。
只见，里面摆好了供桌和香烛，一个年约三旬的大太监正在客座上，同贾政谈笑风生、品着茶水。
那大太监正是兴平皇帝的大伴——夏守忠。
他听闻外边传来一阵环佩轻响，知是荣国夫人这个正主进来了，停止了同贾政说笑，站起身来，微微一躬身道：
“老夫人打搅了，陛下特意交代，荣国夫人不必下跪接旨。”
夏守忠一扫屋里众人，对着贾赦问道：
“府里成年男女主子到齐了？”
贾政掂脚张望一眼，点了点头，拱手回道：
“除了小侄贾琏扶棺去了金陵，家人都到齐了。”
夏守忠也不墨迹，从身边小太监捧着的玉匣中取出圣旨，来到香案后站定，荣国府众人纷纷跪在了香案前贾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