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日月双悬
自从太上皇禅位给兴平皇帝后，就在大魏皇宫东南角的寿康宫修养，没了繁重政务的打搅，
他渐渐康复了过来，可是，尝过权利滋味的太上皇，骤然间失去了权利，
和一个普通的富家小老头没什么两样，心底觉得空落落的，一时难以适应这种平淡的生活。
这次借着大胜鞑靼的名头，从神京城一路巡游到江宁的路上，太上皇接见了不少，过去当政时的亲信文官，和手中握有兵权的开国勋贵。
对他们明里暗里说什么兴平皇帝太过年轻，治国手段稍显稚嫩，朝廷还得有个老成持重之人，把把关，带一带才好。
大魏官场浸润几十年的老油条，岂会不知太上皇的心意？
于是，纷纷给尚在神京的兴平皇帝上奏折，重申大魏以孝治天下的基本国策。
太上皇病体初愈没多久，就在寿康宫召见过手握京军兵权的开国勋贵，
对此，兴平皇帝虽心有不满，但彼时他从一个一文不名的落魄皇子登位不久，并未有掌控朝堂，只得忍了下来。
没想到，随着兴平皇帝的忍让，太上皇越发地得意，现在更是唆使文官和勋贵给他上折子，让他将大魏天子的权利，拱手让给已经退位的太上皇。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大魏名正言顺的天子。
可是，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嘴炮打不过刀枪。在手握重兵的勋贵支持下，太上皇掌握了不少实权。
如今，他正好借着紫金山祭拜高陵遇袭之事，借题发挥，将兴平皇帝彻底架空，让他成为一个橡皮图章。
太上皇心中并没有就此废掉兴平皇帝的打算，他只是想将权利攥在自己手中，临去世那一刻，他才会将权利重新还给兴平皇帝。
权利，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是世上最好的春药，哪怕是一个已经年过花甲的老男人。
戴权可不敢顺着太上皇的话语说下去的，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像是变戏法一样，
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嘴角都打着哆嗦，断断续续地道：
“太上皇恕罪，奴婢一辈子就只知道好生伺候您，哪懂得朝廷大事？”
“请太上皇责罚！”
大魏两位圣人之间的斗法，他一个做太监的怎敢多嘴，岂不是嫌命长了？
太上皇浑浊的眸子里，突然精光大放，神目似电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的戴权。
从太上皇眸子里射出的道道寒光，犹如利刃一般，刀刀割在戴权的心尖上，让他痛苦不堪，感受着与死神的近距离接触。
时间不断地流逝，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戴权才感觉心头上利刃消失了，就听耳边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起，“你这老货不是不知道。”
“咱主仆二人在宫中相伴足足四十载，朕的心思还能瞒得了你去？”
“大伴，你也太谨慎了！”
做人不谨慎的太监，早就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魏皇宫里，说不定坟头草都老高了。
戴权还想着有一天太上皇驾崩了，他能够得到兴平皇帝的恩许，回到族中颐养天年呢！
谁敢当着老子的面，说儿子的不是？
就是太上皇父子之间，多么尖锐的矛盾，他们也是父子啊，哪里容得戴权胡说八道。
太上皇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说给戴权听，道：
“那天在紫金山遇袭，朕本以为难逃一死了，没想到老天爷垂怜朕，给朕派来了一位小英雄。”
说着，太上皇又轻轻地摇头，笑了起来，道：
“朕相信，他就是帮朕拿回权利的楔子。”
“既能让朕满意，也能让皇帝无话可说。”
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病重之时，就将手中京营节度使的调兵令牌，秘密交给了刚刚登基的兴平皇帝，
拉着宁、荣二府向新皇效忠，算是给前朝诸皇子夺嫡，他们金陵贾家站队失误，化解掉了灭族危机。
等到贾代化病逝后，兴平皇帝立马让自己的心腹王子腾，出任京营节度副使之职，掌控神京兵马大权。
但，天不遂人愿，正当兴平皇帝准备大展拳脚之时，已经在寿康宫奄奄一息的太上皇，
居然挺了过来，不久就病愈了，仿佛是上天给兴平皇帝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耐不住寂寞的太上皇，在寿康宫召见、拉拢京营掌握兵权的开国勋贵，几乎将王子腾给架空了，堪堪在荣国府的支持下，掌握了六七万兵马。
太上皇从紫金山战略撤退之时，见秦瑁年纪虽小，但是行事很有章法，临敌不惧，颇有大将风范，
让厂卫调查一番后，才知他是贾敬的义子，贾赦的东床快婿，顿时计上心头，真是天助我也！
同王子腾一个文官相比，作为宁国府自己人的秦瑁，更容易取得京营中宁荣二府心腹的支持。
这就给太上皇拿回流落在外京营兵权，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再者，太上皇知道兴平皇帝正在延续他的旧策，大力拉拢文官集团，推行以文御武之策，以安定天下，休养生息，舔舐进三十年的战乱伤口，为大魏蓄养国力。
太上皇在位末期亦是如此，推行以文治国，教化天下，但这一切都被前太子叛乱给打断了。
现在，他为了重新掌权，又将亲手打断。
抬举开国勋贵同文官集团抗衡，致使朝野文武割裂，党争不断。
刚才，太上皇让李忠贤给秦瑁下令，斩杀文官集团的政治新星——刘德才，
让秦瑁成为文官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没了回头路，只能依靠太上皇，做一个亡命孤臣。
若是秦瑁想不明白这点，恐怕是出了甄家大宅，没了太上皇的庇护，他就会被文官们的唾沫星子给喷死。
早知道这样，当初戴权就不会明里暗里替秦瑁美言，引起太上皇的注意，将秦瑁的祖宗十八代调查了个底朝天。
如今，更是一着不慎，不小心将秦瑁进了皇家父子争权的火炕，戴权简直悔不当初，本为报恩，结果害了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