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州风波（一）
自那晚之后，二白还是跟之前一样，定时给锦瑞熬药施针。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这约定的时间、地点倒也奇怪，竟是武四小姐的及笄宴，锦瑞曾问过二白，依娘怎么约了这个时间，二白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要魔教还想再青州城落脚，他们就不敢耍花招。
于是，锦瑞便寻了个富家公子的身份，携带丫鬟二白、小厮小南一块去赴武四小姐的及笄宴。
今日的武府张灯结彩，门口都是来观礼的宾客，武府的下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听周围的人说，今日的及笄宴会，请了知府夫人齐夫人为宾者，定远门江夫人为赞者，这两刚好是那武四小姐的姐姐，也是青州府内最尊贵的两位妇人。
很快，及笄礼便开始了。
只听武府管家高声说道：“请四小姐行及笄礼。”
于是声乐大作，在麽麽的引导下散发垂肩的武四小姐缓步进入偏厅，等候在期间的齐夫人为之梳发总髻，梳成后在引至主厅，声乐稍停，管家唱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江夫人先为四小姐戴上一普通钗冠，然后四小姐再入偏听着裙背、饮丫鬟所酌之酒，象征性的吃点东西，又加大袖长裙，再进酒。最后载入主厅，江夫人为其脱去适才所戴之冠，置于盘中，命丫鬟撤去，然后齐夫人又给四小姐戴了一顶四方垂珠发冠，并从一旁丫鬟手中接过一支支冠笄、冠朵，细心的一一插到她头上。随后祝词再起：“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
二白见四小姐身形娇小玲珑，眼波流转顾盼，真是一名绝色佳人，不禁感叹：“刚刚四小姐散发垂肩进来，知觉是为较小可人的小姑娘，如今华服加身，满头珠翠，倒是显得眉眼娇媚，有沉鱼落雁之姿。”
锦瑞在皇城中见惯了美人，倒是没有觉得着四小姐再容貌上有何特别之处，只觉得此刻站在烛火下的二白，眉毛修长如弯月，眼睛明亮如秋水，眸底闪动着美艳的光泽，显得明澈而迷人，不禁说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二白以为锦瑞也再赞叹四小姐的容颜，笑而不语。
这边管家继续唱祝词：“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礼毕，四小姐便被丫鬟簇拥着离开了正厅。武老爷出来讲话，“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各位参加小女及笄礼。借着小女的及笄宴，我还有一事公布，我年事已高，后续商行的所有事项会慢慢由我儿武志负责，届时还请各位亲朋好友多多关照。”说着，便将身后的年轻人引出，只见此人面向轻浮，身单体薄，二白小声嘲讽道，“就这，一看就是个淫欲过度，身体亏空的人，要不是武老爷引见，我还以为他旁白那个青衣公子是武家的继承人。而且，那青衣公子跟武老爷也有三分相似呢。”
锦瑞赶忙让二白噤声，此处人多嘴杂，万一别武家人听到就麻烦了。二白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小心的观察周围，幸好这边位置偏远，没有多少人。
没多久，百花楼的秋海边找了过来，秋海一身干练劲装，跟第一次相见简直判若两人，一行人跟着秋海来到了一处偏远的院子，秋海也跟他们介绍着武府和百花楼的关系，武府跟百花楼平常也多有联络，生意场上的人，总归会有很多交际应酬的场景，这种场景都需要些貌美的姑娘在场，于是武老爷便给百花楼的姑娘单开了一处院子，方便姑娘们歇息。
秋海将他们带到偏房，打开一处暗眼，即可看到主厅，主厅内，史椟正在主厅来回踱步，焦急地问道“这依娘怎么还不来？”
秋海见状，便赶去了主厅，示意锦瑞等人在此等候。
秋海一进屋，史椟便迎上来，质问道:“我已等候多时，依娘究竟何时才能来见我？”
秋海安抚道：史堂主怎如此着急，依娘刚刚差人来信，说她有事来不了了。史堂主要是有什么要紧地事情，可以跟我说。”
一听依娘来不了，史椟就忍不住发火了，“好你个百花楼，把我当猴耍是吧，跟你说，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做主么？”
“史堂主稍安勿躁，秋海虽然拿不了大主意，但一些小事秋海还是可以做主的。”秋海不紧不慢地说道。
史椟按捺住性子，“到是我眼拙了，我找依娘是想见齐天清齐大人一面，不知秋海姑娘可否为我引荐?”
秋海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见齐大人一面。今天武四小姐及笄礼，齐大人也在，我这就去带他来见你。”
史椟有些心惊，齐大人怎么说也是一个朝廷命官，青州知府，这小娘子居然能这么轻易地就带齐大人来见自己，这百花楼真如传说中一样，只要有钱，可办天下事？
史椟此刻有些懊悔刚刚朝这小娘子发火，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恭敬地说了句：“那就多谢秋海姑娘了，我就再次等候齐大人？”
偏厅内，锦瑞等人也是一头雾水，这史椟来青州应该也是为了盟主令才对，怎么又去找那齐天清，他两能有什么事情？锦瑞沉思道，“李文清李老爷可有在青州作过生意？”
霄南回想道，“有，而且经常来青州，主要是贩卖一些药材。”
“你说，会不会李老爷也不认识盟主令是何物，他会不会不经意间把这东西送给别人？”锦瑞问道。
二白被他这么一点拨，也想通了，“而李爷爷送礼，一般都是送给当地地头蛇，青州地地头蛇不就是齐大人么？”
锦瑞也只是猜测，“可能如此，我们再看下去应该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秋海便带着齐大人进来了，史椟连忙见礼，“小人见过齐大人。”
齐大人摆了摆手，看样子也没把这魔教堂当回事，“你找我何事？”
史椟见状也不生气，依旧恭敬地回道：“齐大人，小人听闻三年前，曹甸县的李文清李老爷曾送给齐夫人一块玉牌子？”
“李文清？玉牌子？”齐大人似乎在努力的搜索这个人的信息，可惜还是失败了，“不记得了，那玉牌子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这玉牌子是我前任教主遗留下的物件，最近在收拾教主遗物时，发现这个玉牌子丢失了，便像寻回，以慰前教主在天之灵。我教多方打探得知，这玉牌子机缘巧合下到了李文清那边，又辗转到了齐大人这里。”史椟不紧不慢的说道，“假如齐大人能将此玉牌归还我教，我教愿出黄金百两以做答谢。”
一听黄金百两，齐大人顿时来了兴趣，笑道：“百姓都传魔教教众心狠手辣，但是今日看来，谣传不可信，我看这魔教较重都是重情重义之辈。你详细说说这玉牌子是什么样子，我回去叫夫人好好找找。”
史椟一听这事有戏，更加殷勤道“那就有劳齐大人和齐夫人了。这玉牌子乃是由一块上等和田玉雕刻而成，上面雕有一株玉兰树。”
“好，我回去就让夫人找找。”齐大人满脸喜色，关切问道，“史堂主可还有其他事情？”
“没了，没了，叨扰齐大人了。”史椟满脸迎合之色。
待他二人走后，秋海便来了偏室，对三人行李“依娘交待之事，奴家已经完成。三位若是无事，奴家也要回百花楼了。”说罢，秋海掏出一枚玉钩，递给二白，“丁姑娘，这事依娘让我给你的，执此玉钩去到锦朝任何一家花楼，当家主事之人便会听命于你。”
锦朝任何一家花楼？这世间大部分男人都会逛花楼，酒意上来，总会说些本不应该说出口的话，如此说来，这百花楼简直就是一家情报中心，谁能得到百花楼的控制权，就能得到这家情报中心，如果百花楼有反意，还是要尽早解决。思及此，锦瑞伸手拦住了秋海的去路，厉声问道：“在下有一事想问，百花楼对于当今世道是何看法？”
秋海也不害怕，仿佛早就预料，“依娘曾说，现今锦朝虽然内忧外患，我等不主动做那雪中送碳之人，但也绝对不做那背离祖宗之举。我们这些女子只求在这乱世中自保。”
“秋海姐姐，既知我朝内忧外患，为何百花楼不愿出世，就人于水火呢？”二白不解道，师傅曾说，遇不平事，理应拔刀相助，为何百花楼要如此避世？
秋海自嘲一笑，“这个问题，你问你身边的公子，他应该能告诉你答案。”
锦瑞想到朝堂上那些胸无大志，一心只为自己的文武百官，再想到自己父皇对虎面军所作的种种事迹，羞愧异常。但锦朝还是有那么点零星的火苗，他们会为了百姓，为了锦朝的未来发声，这又给了锦瑞希望，“当今朝廷重文轻武，面对外敌，军力薄弱，但仍有魏坚之流，愿意死守边关，护卫边疆；文武百官奢靡成风，国库亏空，但也不乏清流官员，原为百姓做主，给他们一方清明。或许百花楼对锦朝已经失望，但本王相信，总有一天，这天下会太平，百姓会安乐。”
这是六年前锦瑞在太祖面前许下的宏愿，但这六年的病痛折磨，早已让锦瑞放弃这愿景。
如今锦瑞康复有望，或许，自己还能为锦朝，为锦朝的百姓而战，“本王理解百花楼的避世之心，但也请百花楼不要做那背离祖宗之举，那魔教近年来与北蛮勾结甚多，望百花楼后续还是少跟魔教往来。”
在花楼呆了这么多年，秋海见过各色人物，有鸡鸣狗盗之辈，有胆小怕死之辈，有人面兽心之辈，有郁郁不得志之辈......但如锦瑞这般胸怀天下之人倒是少见，虽这位王爷有如此宏愿，但他真的会去做么，又有谁知道呢？“那奴家希望奴家能看到那日，至于魔教，各位也不用担心，百花楼还是有分寸的。”说罢，便离开了。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么？”听了锦瑞那段话，二白觉得这个人，没白救。
“日后，你就知道了。”锦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想着，日后，等它成为现实，你就知道了。
“嗯，好的，或许那时我能助你一臂之力。”说完拍了拍锦瑞的肩膀。
锦瑞被二白这一举动逗笑，“哈哈哈哈哈，好，到时咱两联手。”
“一言为定。”
少年人总是会轻易的立下宏愿，许下约定，但日后会怎样，又有谁会知道呢？他们只知道此刻，当下自己愿意为自己所立下的宏愿，许下的约定而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