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嫪毐得势
夜，无眠。
赵高在院子里转完圈圈又进屋转圈，实在推算不出心里的担忧来自何方，只能任由侍女伺候着洗漱完躺在床上继续推算。
直到四更时分依然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起身洗漱准备上朝。
今日是小朝会。
有资格上朝议事的官员，都是九卿以上级别的朝廷大员，原本应该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普通小朝会。
——自从秦王政登基以来，大秦每天都有这样的小朝会。
勤政得厉害。
大秦朝堂文武重臣叫苦不迭的同时也欣喜万分：这是明君之相啊！
所以，不管半夜三更起来上朝这件事多么辛苦，重臣们的干劲十足，恨不得把所有相邦批示过的奏报次日在朝堂上再议一遍。
好让观政的秦王政多学点东西。
可是。
自从前半年册封了嫪毐这个寺人为长信侯后，重臣们都对每日例行的小朝会头疼万分。
——感情，弄出个莫名其妙的长信侯的目的是为了跟相邦争权？
经过半年时间纠缠，在太后的强力支持下，嫪毐这个寺人及其朋党已经隐隐拥有了跟相邦吕不韦相抗衡的本钱。
每日代太后临朝，专门在小朝会上挑相邦的次。
纯属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赵高也想学那些老滑头的样子躲清静不去上朝，怎奈何中车府令这个职位干系到大王出行，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每天上朝去左右逢迎，争取不得罪朝内两大势力中的任何一个。
他是大王的心腹。
静候大王亲政即可飞黄腾达大权在握，无需费神讨好嫪毐或吕不韦。
只是，这个等待亲政的过程中颇为煎熬，必须小心应对，不能再分心他顾了。
闫乐的事只能暂时抛于脑后。
先琢磨琢磨怎么应对今天的朝堂争斗吧。
“唉，这样的日子还得再熬四个月！”
来到章台宫前，临下马车的时候赵高望着戒备森严的章台宫无奈感慨。
“见过上将军！”
“姚贾老贼，你还活着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蒙老头死了老夫还能再活三十年。”
“咱老蒙不是挑事的人。可是……相邦你看看，这老贼还想再活三十年，这是想干你的活计！揍他！”
“赵府令早。”
“……”
在等宫门大开的时候，相熟的大秦重臣纷纷见礼或相互调笑，赵高非常有眼色地向几位重臣见礼，然后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几个老家伙相互调侃。
他目前还没资格参与进去。
只能规规矩矩地束手而立做个安静的看客，顺便献上谦卑的笑容。
不多时，宫门大开，众人鱼贯而入，在寺人的引导下进入章台殿静候大王驾临。
章台殿不大。
御台之下只能容纳二十人左右站班，宗亲和武将入左班，文臣入右班。
占据殿内一半面积的御台分两层。
最高层当然属于秦王。
次一级御台，以前属于相邦吕不韦，以示地位尊崇。
有了长信后之后，次一级御台上多了个座位，属于长信后嫪毐。
“王驾，至！”
大秦重臣刚刚站定，随着寺人的宣示秦王政盯着两个通红的眼珠子缓缓踱步来到御台处，端起双手向次级御台处站着的吕不韦行礼：“见过相邦！”
“臣，拜见大王！”
吕不韦坦然受礼，坦然回礼。
群臣纷纷端起双手躬身行礼：“拜见大王！”
见过礼后，嬴政才拎起后摆落座，伸出右手下令：“众卿免礼，议事吧。”
话音刚刚落地。
嫪毐还没落座的时候，文臣班里站出个人影抱着芴板行礼奏报：“臣启奏：长信侯与国有功，所赐封地当建封国。”
哟呵。
你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赵高抬眼看去，原来是眼看朝堂局势大乱投奔到嫪毐门下的一个蠢货。
本来，这等角色没有参加小朝会的资格，却被嫪毐打着太后的旗号撅升为太仆府令勉强挤进九卿级别。
才任职没几天就急不可待地向嫪毐展示存在感了。
与咱无关。
看神仙斗法吧！
认真瞥了眼那个叫做于实的幸进之徒，赵高记住此人的相貌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到奏报，目光放在芴板上装作毫不关心的样子沉默不语。
余光却谨慎地打量着相邦和大王的表情。
吕不韦老神在在地跪坐于桌案之后，仿佛也没听到于实的奏报，压根就不接茬。
大王……好像也不怎么在乎。
只是眼神游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似乎对只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嫪毐图谋封国感到很惊讶。
大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没人开口表态。
太仆府令于实抱着芴板躬着身子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忍不住又要开口，身边忽然多出个人影：“臣，附议。”
这句“附议”仿佛某种信号。
出班的重臣突然多了起来：“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赵高微微扭头，认真记下站出来的人都是谁……他娘的，居然有宗亲攀附嫪毐。
这就要命了。
原本谁都看不起的寺人，此时真的具备了跟大秦相邦抗衡的实力。
认出攀附嫪毐的宗亲，他又急忙抬头看向自家大王，目光疑惑：臣要不要出言批驳？
秦王政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态度明了：别多事，看狗咬狗！
然而……秦王似乎失算了。
攀附嫪毐的重臣纷纷出班奏报，跟相邦吕不韦比较亲近的重臣却迟迟没有出面接招。
大家似乎在等着什么。
倒是宗亲之首驷车庶长急不可待地出班冲着攀附嫪毐的宗室之人怒目而视：“一派胡言！”
“区区一个寺人，与国有何功？”
“如何敢言封国？”
“尔等是大秦的臣子，不是嫪毐的臣子。”
“如何敢胡言乱语？”
“来人，将这等阿谀之辈赶出宫去！”
嬴係虽然是独臂，常年从军的杀气却犹如实质，如今须发皆张，吓得刚刚出班的几个重臣战战兢兢不敢再开口说话。
“驷车庶长好大的脾气！”
嫪毐沉不住气了，眼神陡然阴鸷：“这是章台宫，外面的侍卫是郎官，你无权号令。”
好家伙。
你还知道章台宫的侍卫是郎官，大王身边有铁鹰锐营跟随？
等死吧。
赵高不屑地撇撇嘴钉了嫪毐一眼，依然保持沉默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