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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大明宫闲谈
她们对于这种事向来是不敢置喙的,只能齐齐看向林景云。
“唉,你们二人要以什么身份过去呀。”林景云有些为难,摸了摸下巴。
“爷莫要为难,我们,我们在扬州城候着爷便是。”秦可卿笑着安慰,眼中那抹不舍却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林景云忽然想起了晴雯刚破身的那段时间了。
也是,可卿刚刚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自己,她又不是什么坚毅独立的性子,如今正应似猫儿一般粘腻着自己。
“妹妹都这么说了,为兄又怎么忍心让你一人待在那甄家呢,哪怕名不正言不顺,我在离开甄家之前,必然让晴雯与可儿陪你,如何?”
“今儿我可是信了,哥哥可不要只是同我玩笑,若真是如此,我怕不是要哭断肠去。”
见她用这语气和自己说话,那基本是确定谈妥了。
“可儿姐姐,您怎么脸红了呀,莫不是身子真的不适?”
林景云循声望去,晴雯正趴在秦可卿身旁肆意调笑着。
原本他当着众人的面唤她“可儿”,便已经足够令人害羞了,可晴雯还非要再跟着重复一遍。
……
大明宫,暖阁。
偌大的暖阁里,地龙一刻不停地烧着,房中温暖如春。
房中上等的黄花梨制作而成,雕刻着游龙出海花纹的罗汉床上,兄弟二人正在专心对弈。
许久,昭英帝随手将手中白子撒在棋盘上:“皇兄到底棋力深厚,这一局,是朕输了。”
显德皇帝抚了抚颔下胡须,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只谈下棋,天底下便没有让孤害怕的。”
“昨日的晚宴皇兄没有去,弘靖太妃还念叨你呢,今日咱们一同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去吧。”
弘靖太妃便是甄家的那位老太妃。
“她老人家身子可好些了?”
昭英帝拿过身后的褥子垫在身后,以便自己能舒服地躺着:“年前生了场病,眼见着要不行了,可过了年又好了起来。
不过到底是老糊涂了,旁人可不敢在朕面前提起来皇兄呢。”
显德帝不紧不慢地将棋盘上象牙做的黑白棋子给筛选出来:“你呀你,那老人年纪大了,糊涂了才正常。
想想小时候,你不小心冲撞了庄妃,害得她从步辇上摔下来,那时候父皇可是铁了心要狠狠教训你一顿,孤与老十拼了命都拉不住。
若不是太妃将你护在身下,你的双腿起码得废一条。”
昭英帝也是想起来了小时候:“哈哈哈,那时候的确调皮呀,什么不招人待见做什么。现在想想,太妃真的对咱们兄弟十分疼爱。
不然,朕也不会留着甄家在那里碍眼了。”
显德帝点了点头,因为太妃的缘故,不论旧勋还是新贵都得给甄家一些薄面,这几年,甄家在江南的确有些势大了。
对于这只爬行在大雍钱袋子里的虫豸实在显眼,无论谁在位都会注意到它。
“听说北静王府里,小九对他那王妃越发冷淡,两人都开始分房睡了。回头皇兄还是传个信给小九,起码看在老太妃的面子上,对人家好些。”
“唉,小九这孩子还不是做给你看的。他看似对不起北静王府的那块牌匾,其实心里都明白着呢。”
这么多年,显德帝只见过水溶一面,但依旧能将他看个七七八八。
昭英帝面上也是会心一笑,对于这个懂事的侄儿,他还是很满意的,起码水溶能将自己的身份摆正。
他如今是北静郡王,已经与皇位无缘了,一言一行都在努力地远离夺嫡之争。
只可惜身份的缘故,身上“旧勋”的标签太浓,不然,昭英帝都想破格给他封国,让他去远方避难去了。
“皇兄可曾后悔,若是将小九留在身边,说不定朕真的迫于压力,立小九为太子了。”
“后悔?孤只相信前路,从来没有后悔一说。”显德帝摇了摇头,“孤这一辈子浑浑噩噩,自幼便被教导如何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你们这些毫无压力的皇子根本体会不到半夜里惊醒,生怕自己得不到父皇认可的滋味。”
“如何不知呢,皇兄,怎么不知?朕拼了命想向父皇讨一个能与你公平竞争的机会,可是父皇眼里根本就没有朕。他只会看着你,问你怎么处理黄河水灾,怎么平定江西叛乱!”
昭英帝无端地愤怒了起来,用力地拍打着棋盘,将那些棋子震得四散飞离,自己好似一直暴怒的狮子。
“那你可曾想过,孤根本没有想着与你争?”
昭英帝身形一顿,面色有些迷茫起来。
“父皇对孤说过,皇帝这个位置并不是好差事,整日里永远有忙不完的政务要处理。上了朝堂也是纷争不断,若是言行不当,又要被一群老狗带着小狗追在屁股后面死死咬住不放。
自那时起,孤永远比你们早起一个时辰,每日卯时便要起来,跟着父皇处理政务。你们在摇头晃脑地同侍女们嬉笑的时候,孤要学着一言一行显露帝王威严。你们写了一篇诗词,你们的先生会夸你们进步很大,而父皇永远都只会对孤说,还远远不够。
母妃去世时一直放心不下你,握着朕的手说要照顾好你。
每每朕想到母妃的嘱托时,总是会疑惑,怎么才是照顾好你呢?孤给你创造一个繁华的大雍,让你当一个自由自在的王爷,这不够吗?这是孤梦寐以求的啊!”
“回不去了呀,皇兄,一切都回不去了。”
“说来也可笑,孤厌恶皇帝这个位置,因而让小九趁早远离。你对于皇位一直求而不得,于是给了几个儿子一个机会。”
“求而不得?不,皇兄,朕从来没有想过争什么皇位,朕只是想让父皇看看,他的其他儿子也很优秀,他从一开始便应该将我们放到一处培养!朕,生来就不比任何人差!
同样的位置,朕可以比皇兄你做得更好!”
显德帝哑然。
昭英帝也沉默着,房间里陷入寂静。
“唉,父皇对错,我们不便评说,你说的对,一切都回不去了。”显德帝低头捡着棋盘上、罗汉床上的棋子。
“你今日来寻孤,应当是对夺嫡一事有了信心吧?”
“也不能说是有信心,不过有一个儿子给了朕惊喜,让朕有了眉目了。”
“孤对于谁能继承这大统并不感兴趣了,习惯了下棋练字的生活,这样也挺好的。
只希望你告知新帝一声,给孤留个血脉便好。”
“皇兄,既然朕要给他们一个竞争的机会,那便不会对他们多加干涉。结局怎样,朕不敢保证,谁能坐上皇位,朕也不敢保证。”
“他如此退让,还是连一条活路都不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