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界主要经济体科技战略与政策动态

（一）世界各主要经济体将战略性新兴技术视为国家实力基石，进一步强化战略部署

2023年，各主要经济体将战略性新兴技术发展视为国家实力的重要基石，聚焦关键技术领域进行系统部署，进一步强化科技创新能力，意图抢抓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机遇。

各主要经济体围绕前沿技术进一步强化顶层设计。美国持续落实2022年《芯片和科学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通胀削减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围绕半导体、清洁能源、关键矿产、量子计算等领域持续加速法案执行。欧盟（European Union）聚焦人工智能和芯片领域，推出《欧洲芯片法案》（European Chips Act），提出加强欧盟成员国芯片供应链的顶层设计，以期促进欧洲数字经济发展。英国公布新的《科学技术框架》，提出系统、全面地发展人工智能、半导体、量子技术等领域技术。日本发布《统合创新战略2023》（Integrated Innovation Strategy 2023），从战略高度推动尖端技术研发。韩国发布《第一次国家研究开发中长期投资战略（2023—2027）》（The First Mid-and Long Term National R&D Investment Strategy 2023-2027），明确未来五年将发展12大战略产业。

聚焦关键技术领域，制定和部署具体行动计划。美国围绕人工智能、生物制造、近地轨道等领域接连推出《人工智能研究和发展战略计划：2023更新版》（The National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R&D Strategic Plan 2023 Update）、《国家近地轨道研究与发展战略》（National Low Earth Orbit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Strategy）、《“生物技术和制造目标”时间表》（Bold Goals for U.S.Biotechnology and Biomanufacturing）、《美国国家创新路径》（National Innovation Pathway of the United States）。中国聚焦数字经济等前沿技术领域制定具体规划部署，接连发布《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元宇宙产业创新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23—2025年）》《人形机器人创新发展指导意见》等政策。德国发布《2023—2026量子技术行动计划》（2023-2026 Action Plan on Quantum Technologies）、《人工智能行动计划》（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ction Plan）。欧盟发布《2023—2024年数字欧洲工作计划》（The Digital Europe Programme Work Programme for 2023-2024）。

调整体制机制，构筑适应前沿技术发展的科技体系。中国组建中央科技委员会，加强国家对科技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统筹推进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和科技体制改革；重新组建科学技术部，加强科学技术部推动健全新型举国体制、优化科技创新全链条管理、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促进科技和经济社会发展相结合等职能。美国在全国围绕先进制造、生物技术、人工智能等领域设立31个区域创新与科技中心；总统科学技术顾问委员会（The President’s Council of Advisors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PCAST）成立生成式人工智能工作组；国务院宣告设立关键和新兴技术特使办公室，加强协调关键和新兴技术外交政策；能源部宣布成立关键和新兴技术办公室（Office of Critical and Emerging Technology）。英国重组科技管理体系，成立科学、创新与技术部（Department for Science，Innovation and Technology），全面统筹和推进英国在科技创新方面的管理和服务。德国内阁通过了欧洲研究区（Europäischen Forschungsraum，EFR）国家行动计划，加强欧洲区域的创新与合作。

加大资金投入。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NIH）、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NSF）、能源部科学办公室（DOE Office of Science）、国家航空航天局（National Aeronautics and Space Administration，NASA）等部门2023年预算均有所增长，其中NIH、NASA、NSF分别位列科技领域预算前三名，分别为475亿美元、254亿美元、104亿美元（见表1-3）；英国启动《国家量子战略》（National Quantum Strategy），未来10年将在量子领域投资25亿英镑；德国发布《未来研究与创新战略》（Future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Strategy），提出到2025年研发投入占GDP的比重提升至3.5%；日本2023财年科学技术相关的预算总额相比2022年度增长了5.9%，达到44675亿日元（约合297亿美元）。

抢抓关键和新兴技术标准制定权，抢占竞争制高点。美国发布《新兴和关键技术标准国家战略》（National Standards Strategy for Critical and Emerging Technology），加快制定半导体、人工智能、生物技术、量子等13类前沿技术领域国内与国际标准。中国印发《新产业标准化领航工程实施方案（2023—2035年）》，聚焦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等8大新兴产业，以及元宇宙、脑机接口、量子信息、人形机器人、生成式人工智能等9大未来产业，统筹推进前沿技术标准的研究、制定、实施和国际化。

（二）世界主要大国加快优化军事布局，发展先进和新兴装备技术，适应未来作战形式

2023年，为适应现代战场不断变化的新型作战需求，全球主要大国加快调整军事战略，优化部门设置，加大军事预算投入，发展高科技军事装备技术，提升未来应战能力。

进一步强化战略规划，强化军事科技部署。美国发布国防科技领域首部纲领性指南《2023年国防科技战略》（2023 National Defens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rategy），全面明确国防科技发展的14类关键技术，建设兼具韧性和活力的国防研究和工程体系；发布2023版《国防部网络战略》（2023 Cyber Strategy of 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信息环境作战战略》（Strategy for Operations in the Information Environment）等文件，聚焦新兴领域作战效能提升；公布“复制者”计划，研发“小型化、智能化、低成本”自主无人作战装备，并将在未来18～24个月内大量部署。法国通过《2024—2030年军事规划法案》（The Military Programming Law 2024-2030），重点推进核力量现代化和无人装备研发。澳大利亚发布《国防战略审查》（Defence Strategic Review）报告，建立“先进战略能力加速器”（Advanced Strategic Capabilities Accelerator，ASCA）机制。日本发布《2023年防卫技术指南》（Defense Technology Guideline 2023）及《2023日本防卫白皮书》（Defense of Japan 2023）等文件，实现“用技术捍卫日本”的目标。韩国通过《2023—2037年国防科学技术创新基本规划》（2023-2037 Defens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novation Basic Plan），明确未来将重点发展十大领域的30项国防战略技术。

在国防部门设立专门机构，加快向新兴技术和交叉技术转型。美国国防部首席数字与人工智能办公室（Chief Digital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ffice，CDAO）成立“利马”（Lima）工作组，负责评估、部署和监管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印太司令部（United States Indo-Pacific Command）成立“联合任务加速器理事会”（Joint Mission Accelerator Directorate），负责加速并整合“联合火力网”（Joint Fires Network）、“风暴破坏者”（Storm Breaker）等关键项目；美国国防部将原隶属于国防部长办公室（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的部队发展办公室（Force Development Office）和新兴能力政策办公室（Emerging Capabilities Policy Office），重组为独立的部队发展与新兴能力办公室（Force Development and Emerging Capabilities Office，FDEC）。澳大利亚国防部成立潜艇局（Australian Submarine Agency，ASA），取代原核动力潜艇特别工作组（Nuclear-Powered Submarine Task Force，NPSTF）。韩国成立无人机作战司令部（Drone Operations Command），专注于执行无人机作战任务。

以新装备的研发和部署为抓手，加速高科技对军事力量赋能。一是运用人工智能执行多样化复杂军事任务。例如，美军在演习中使用大语言模型辅助决策等，以及利用人工智能系统驾驶XQ-58A“女武神”（Valkyrie）无人机完成自主飞行等。二是发展新一代军用通信技术。美国空军研究实验室（Air Force Research Laboratory，AFRL）与诺斯罗普·格鲁曼（Northrop Grumman）等公司首次完成300吉赫兹以上频段的机间通信测试，打破了太赫兹仅能在地面短距通信的限制。三是研发集成量子传感技术的军事装备。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分别成功开发出量子地磁导航系统、量子加速计、量子钟，支持拒止环境下的高精度导航；美国陆军研究实验室（Army Research Laboratory，ARL）成功研发出用于接收射频通信信号的量子传感器，支持1千米外的信号接收和无线电通信。四是开发用于分层防御的高能激光武器。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向美军交付了10千瓦级的小型高能激光器Phantom；洛克希德·马丁（Lockheed Martin）公司的机动短程防空系统定向能拦截器（Directed Energy Interceptor for Maneuver Short-Range Air Defense System，DEIMOS）系统成功试射；洛克希德·马丁公司为美国陆军研制的“间接火力能力高能激光器”（Indirect Fire Protection Capability-High Energy Laser，IFPC-HEL）已成功提升至500千瓦级激光功率。

持续加码国防投入，更加重视军事科技研发应用。2024年，美国国防预算为全球之首，达8863亿美元（见图1-3），较上一财年增加280亿美元，总体增长3.28%，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3.2%，创历史新高，其中将重点投资高超声速武器、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等颠覆性技术，全面更新核武器系统，推进舰艇、战机和战车现代化。英国国防预算首次突破500亿英镑，用于加强空军力量和核力量。德国国防预算约710亿欧元，几乎为2019年的两倍。法国2024年的国防预算达472亿欧元（约合510亿美元），明确将推进空基和海基核力量现代化，加大对太空、网络、情报、无人系统等技术的投入。澳大利亚国防预算525.88亿澳元（约合346亿美元），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04%，将重点加强远程精确打击能力建设，提升远程弹药制造能力。日本防卫预算将达创纪录的77385亿日元（约合560亿美元），主要聚焦高超声速武器、海军战舰、F-35战斗机等能力建设。韩国2024年将拨付59.59万亿韩元（约合450亿美元），较上一年度预算增长4.5%，旨在加快构建“三轴”系统（Three-Axis System）。朝鲜国防预算约35亿美元，占国家预算总支出的15.9%，较上一年度预算增长3.4%。

（三）美西方强化保护主义政策，以“去风险”之名行“科技保护”之实

2023年，美西方强化科技政策，以“去风险”之名行“科技保护”之实，构筑全新的科技生态体系与供应链产业链。

美西方在科技政策制定过程中进一步加强风险管理与技术评估，保证自身掌控最尖端的“新兴技术、颠覆性技术”，防止“战略竞争者”占据优势。美国方面，2023年6月，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发布《研究安全分析指南》（Guidelines For Agency Research Security Analytics Practice）。该指南将研究安全定义为“保护研究企业免遭损害国家安全或经济安全、相关研究诚信违规行为及外国政府干预”，提出将全面加强美国科研系统研究活动监控。例如，界定机构与研究人员可以开展与安全相关的研究活动、如何在内部和外部共享信息。2023年10月，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发布《保障美国的未来：关键技术评估框架》（Securing America’s Future：A Framework for Critical Technology Assessment），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牵头开展全球技术和生产能力态势感知，通过计量工具量化人工智能、半导体、生物制药、能源和关键材料等关键领域技术创新价值，评估美国在上述技术领域的全球竞争力。欧盟方面，2023年6月，欧盟公布《欧洲经济安全战略》（European Economic Security Strategy），其中将对技术领域的安全风险进行全面评估，特别是对军民两用技术进行风险评估，技术领域涉及如量子计算、人工智能、6G、生物技术等。2023年10月，欧盟通过了一项关于欧盟经济安全关键技术领域的建议，其中欧盟提出最为关键与敏感的技术是量子技术、生物技术、半导体、人工智能。2024年，欧盟将与27个成员国共同对这四种技术进行风险评估，并着手降低相关风险。

美西方加快供应链“去风险”，推动重要领域供应链产业链重塑。在半导体方面，美欧分别出台芯片法案，并着力推动芯片供应链本土化进程。自2022年《芯片与科学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颁布一年来，已吸引超过1600亿美元资金支持美国本土半导体与电子产业发展，辐射带动19个州的相关产业发展；美国国务院、国防部、能源部、商务部、财政部等主要政府机构分别跟进法案落实，制定相应执行计划；欧盟宣布《欧洲芯片法案》生效，预计到2030年将为欧洲半导体产业提供158亿欧元资金支持，将其2030年在全球芯片市场份额由现在的10%提升至20%。在关键矿产方面，受地缘政治冲突影响，全球矿产供应链持续震荡，为进一步稳定供应链，美国和欧盟宣布启动矿产贸易谈判，在稳定美欧关于《通胀削减法案》分歧的同时，美国拟向欧洲关键矿产提供优惠待遇，并将组建“关键矿产买家俱乐部”（Buyers' Club for Critical Minerals），减少对外的关键矿物依赖；美国与日本达成关于加强电动汽车电池关键矿物供应链的协议，减少在动力电池领域对华关键矿产依赖；欧盟为进一步保护自身供应链稳定，通过《关键原材料法案》（Critical Raw Materials Act），制定并发布了欧盟范围的关键原材料及战略原材料清单，全面加强欧盟范围关键原材料供应链韧性。在新能源方面，美国颁布《通胀削减法案》后，为抢夺美国市场，大众（Volkswagen）、LG、丰田（Toyota）、现代（Hyundai）、松下（Panasonic）等国际企业加快在美布局与投资，美国财政部进一步规定电池等产品的补贴细则，详细说明了法案要求的补贴范围，加快引导动力电池等产业链向美国本土转移。欧盟正式推出“绿色协议产业计划”（The Green Deal Industrial Plan），提出《净零工业法案》（Net-Zero Industry Act），为其成员国提升净零排放技术及相关产品的制造能力创造更有利的环境，加快发展欧洲本土新能源产业。同时，欧盟正式开展对原产于中国的纯电动汽车进口产品的反补贴调查，或将对中国电动汽车征收不低于20%的惩罚性关税。

（四）美西方全面加强新疆域战略部署，进一步布局新空间竞争

2023年地缘政治矛盾与摩擦不断，俄乌冲突尚未停歇，巴以冲突又起波澜。随着地缘冲突不断演进，太空、深海、网络等新疆域已成为现代战争的必争之地。世界各主要经济体进一步加强围绕新疆域的建设与布局，以期在未来竞争中赢得先机。

一是持续强化太空安全战略部署。美国国家太空委员会（National Space Council，NSpC）宣布将加强国际太空伙伴关系，扩大和加强《阿尔忒弥斯协议》（Artemis Accords），将选定一名美国太空科学特使，推进下一代低轨国家实验室建设；NASA发布《太空安全最佳实践指南》（Space Security：Best Practices Guide），为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安全地实施太空任务提供指导。同时，美国加快太空作战能力建设，太空军发布《太空军综合战略》（Comprehensive Strategy for the Space Force），明确太空军军事力量建设重点；国防部发布《太空政策审查和卫星保护战略》（Space Policy Review and Strategy on Protection of Satellites），明确太空资产在美国国家安全中的特殊地位，公布了国防领域太空系统的主要事项。欧洲航天局（European Space Agency，ESA）为落实“零碎片”（Zero Debris）政策，对《空间碎片减缓政策》（Space Debris Mitigation Policy）和《空间碎片减缓指南》（Space Debris Mitigation Guidelines）进行更新，将低轨卫星处置阶段期限由25年缩短至最多5年，并且规定应为在受保护轨道区域内的太空资产配备接口，使其在发生故障时方便修复和移除。日本批准《太空安保倡议》（Space Security Initiative）文件，深化与美国的太空军事合作。

二是进一步加快极地、深海战略布局。美国发布《北极国家战略实施办法》（Implementation Plan for the 2022 National Strategy for the Arctic Region），全面落实2022年制定的《北极国家战略》（2022 National Strategy for the Arctic Region），将深化与北极盟国的合作，加强在北极的军事和民用能力，来平衡该区域“日益加剧的战略竞争”；美国国务院单方面宣布在北冰洋等区域延伸大陆架的主张，旨在拥有在更大边界范围的海域矿物、油气等资源所有权，本次延伸大陆架总面积约100万平方千米，分布在北极等7个区域；与芬兰、丹麦、瑞典签署防务协议，扩大军事装备部署范围。美国海军发布最新的战略指导意见“一支海军陆战队团队：推进海军部优先事项”（One Navy-Marine Corps Team：Advancing Department of the Navy Priorities），提出加强维持水下技术优势。俄罗斯修改了对北极国际合作的立场，从《2035年前俄联邦北极国家政策基本文件》（Russia’s Arctic Strategy through 2035）中删去“北极理事会”（Arctic Council）和“巴伦支欧洲北极地区理事会”（The Barents Euro-Arctic Council）；宣布新组建一个“混合航空军团”（Mixed Aviation Corps）保护北极航道安全。欧盟为“应对日益增长的海上安全威胁”，发布了新版《海上安全战略》（EU Maritime Security Strategy），将加强海域意识，加快盟友间协调以维护欧洲周边海域安全；北约成立了一个保护海底管道和电缆的中心，加强海底基础设施保护；日本修订《海洋基本计划》（Basic Plan on Ocean Policy），确立了未来5年（2023—2028年）海洋政策的发展方向。

三是进一步强化网络攻防能力部署。美国发布2023年版《国家网络安全战略》（National Cybersecurity Strategy），提出了在面对新的网络安全挑战时，改善国家网络安全的相关方法，将帮助美国准备和应对新出现的网络威胁，进一步布局和抢占网络空间发展权；白宫发布《国家网络安全战略实施计划》（National Cybersecurity Strategy Implementation Plan），进一步落实国家网络安全战略，提出了具体实施计划；美国国防部基于2018年《国防部网络战略》（2018 Department of Defense Cyber Strategy）发布《2023年网络战略》（2023 DOD Cyber Strategy）非机密摘要，提出在国防领域如何应对竞争对手在太空、网络等安全领域所带来的威胁挑战；欧盟实施“高标准网络安全措施指令”（Directive on Measures for a High Common Level of Cybersecurity Across the Union），进一步明确网络安全责任，加强盟友间合作与规划，加强网络安全；《数字服务法》（Digital Services Act）正式生效，旨在确保用户的在线安全，阻止非法或违反平台服务条款的有害内容的传播，保护用户隐私和言论自由等基本权利，要求“超大型在线平台”（Very Large Online Platforms，VLOP）（标准是每月活跃用户需超过4500万名）需严格执行其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