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有能力的年轻人
库房内,满地的零件光是看着都会感到头疼,但黄庆却能够熟练地记住每一个零件的位置,即便是一个非常小的卡簧件,黄庆也能够十分熟练的将其复原归位。
先是组装修补过的齿轮变速箱,然后是发电机、主轴、滚轮、储水箱以及各种传送带,最后是织布机架、机械臂、机头。
随着修补后的水轮叶的转动,在齿轮和皮带的带动下,织布转轴开始缓缓运转。
期间黄庆拿着小铁锤对有破损和卡顿的地方及时进行找补或更换,并顺势调整了结构件之间的间隙,以求恢复水力织机的最大能效。
老刘他们看的眼花缭乱,而黄庆始终有条不紊,偶尔有人凑近观看黄庆拆解维修电机时也丝毫不避讳。
对于众人请教的前闸轨安装不良之类的问题,黄庆也像是换了一个人,耐心的找出梭箱角度定规详细讲解应当如何去校正前闸轨与梭箱底板的夹角。
一台又一台的水力织机就这样在黄庆的手中重新焕然一新……
“阿庆,你都是在哪里学到的这些知识的?技术也太厉害了吧?”
“对,阿庆的技术不比廖师傅他们差多少!”
“老拐,你的眼睛没出毛病吧?就凭阿庆这一手翻新织机的能力,无论到哪里都会有工厂抢着要。”
“廖师傅他们也就能修修并条机、倍捻机,拿什么跟人家阿庆比?”
黄庆摇了摇头:“翻新像水力织机这类的老机器,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老刘好奇询问:“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有技术含量的?”
黄庆起身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弯腰捡起地上的工装上衣:“我听人讲东欧跟小东洋那边的纺织厂基本都换上了动力结构更加稳定的剑杆织机,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才能用得上。”
“小东洋人坏的很,但是机器造的确实比我们的强。黄庆,你说的这个剑杆织机能比现在的水力织机强多少?”
黄庆沉吟片刻:“水力织机就如同刚上小学的孩童,而剑杆织机就好比大学毕业生。剑杆织机名字也很有意思,是因为剑杆在织布的过程中不断地上下运动,就像是一把剑在挥舞。”
或许是因为刚才被人讥笑脸上挂不住的缘故,老拐嘴硬地质疑道:“大家伙谁也没见过没摸过你口中的机器,谁又能知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咋就不信这织布的机器,还能舞上剑了?”
扣着衣扣的黄庆抬头看了眼叫老拐的男人,指了指头顶上悬挂的钨丝灯泡。
“我不仅知道剑杆织机,还知道世界上有一只跟它一模一样已经亮了快80年的灯泡。”
“好家伙,亮了80年?这灯泡该不成精了吧?”
“我的乖乖隆地咚,那岂不是清朝的时候就亮着了?”
老拐阴阳怪气地调侃道:“真的假的?阿庆你该不会是故意说大话哄骗我们的吧?”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老刘甚至听见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在别人仿佛是在看傻子的异样目光下,老拐此刻醒悟过来了,脑子里不断播放着郑昌荣被黄庆一脚踹翻踩在脚下的凄惨模样。
强撑着打颤的小腿肚,老拐硬气得咬住嘴唇不再吭声。
黄庆眯着眼睛笑呵呵:“我刚才讲的灯泡就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不过老拐你这辈子估计没机会亲眼目睹了。”
临走前黄庆朗声唱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
等确认黄庆走远了后,老刘等人立刻围到老拐身旁七嘴八舌。
“我的天呀,老拐你也太硬气了吧!”
“对头,我刚刚都以为黄庆要上脚踹你了。”
“老拐你也真是的,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惹这位小爷干什么?”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有夸奖老拐够有种敢跟黄庆面对面的顶牛,也有赞叹黄庆不愧是中专毕业生,业务能力强见识还广。
众人聊着聊着,话头慢慢地就转到了被蒋明华带走的郑昌荣身上。趁着众人都没注意的功夫,腿已经麻木的老拐扶着翻新好的水力织机缓缓坐下。
“哎,你们说郑组长这次还能回来吗?”
众人里有跟郑昌荣关系好的,但是结仇怨的人更多,其中一个秃顶胖子冷声嘲讽。
“狗屁的郑组长,就一个副组长罢了!整天都是鼻孔朝天,谁都瞧不上,谁都要说教两句。这次栽了大跟头了吧?”
“在同步器上动手脚,也亏得他郑昌荣想的出来,就是不知道厂子里有多少台机器被他以这种方式贪掉了。”
“啧啧,这么多机器估计最少要值好几万吧?你们说郑昌荣他会不会被判枪毙?”
原本还在臆想郑昌荣究竟贪污多少钱的众人,在听到枪毙时一个个都陷入了沉默,就连刚刚出言嘲讽的秃顶胖子也不再支声了。
毕竟是多年朝夕相处的老同事,关系再差那也是一种感情羁绊,突然想到日常一起工作的同事有可能被判死刑,众人的心里沉甸甸的。
老刘开口打断了现场的沉默:“行了,这种事情我们也管不了,就都别瞎操心了。既然机器也都翻新好了,赶紧都散了吧,明天还得上班。”
“被老刘这么一说肚子还真就饿了,咱可没有像小莲那么懂事孝顺的女儿知道给lao b送饭,走了!回家吃饭。”
“这两天加班加得我是腰酸背疼,我也先走了!”
一盏茶的功夫,库房里就只剩下老刘一个人留下来负责关窗锁门。
随着屋内的灯光逐一熄灭,再次将目光投向一堆废旧零配件里一字排开停放的六台水力织机,老刘的心底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如果说刚开始踩着郑昌荣叫嚣的黄庆,给老刘的感觉是这人猖獗还狂妄。
而当场揭露郑昌荣贪污罪行的黄庆,令老刘对黄庆有所改观,觉得这是一个观察敏锐做事细腻的年轻人。
但当被公认为报废无用的机器在黄庆的指挥下化整为零,然后又从零化整变成了一台台半旧半新的水力织机。
此刻老刘对黄庆除了还保留了一丝的畏惧外,剩下的全都是钦佩和叹服。
钦佩的是黄庆在拆解设备时展露出了对各式纺织机器构造如数家珍的本事,这是只有从事维修工作人才知道这是多么惊人的能力。
当他们这些老维修工还在纠结讨论某两个构件是否可以在一起组搭时,黄庆随口就能做出判断并给出合理的解释,而最后的结果也验证了这些判断无一错误。
但最让老刘叹服的是黄庆的年轻,还不到二十的年龄做起事情来如此精通老练。
用二女儿的解读那就是看似行为鲁莽的背后却是最精准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同时还震慑了他们这些科室老人。
刘夏莲还用望其项背,比喻了他这当爸的和黄庆的差距。老刘虽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但也能猜到估计不会是啥好词。
一想到二女儿的年龄,与黄庆只差三岁。
一个念头升起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