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酆都
晦暗不明的天空只有一轮明月高挂，照出巨大的黑色都城，阴冷而死寂的气息直冲天穹。
城南的街巷的尽头，有一所破败的房子，门前匾额书四个大字：丹鼎祖师。
业已陈旧，布满蛛丝与灰尘，铁器敲打之音从房内传来。
老汉手握铁锤，用力敲打赤红的铁坯，力气之大，声音的余波打在身后残破的塑像上，掉下一大块泥片，竟是那雕像的臂膀。
老汉却浑不在意，眼中只有那铁坯，将胸中积郁的陈年旧气一点点发泄出来，短时间内已大汗淋漓。
“师父，我回来了！”年轻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不多时，门被推开，现出个年轻的小伙子，其貌俊朗，星眸剑眉，浑身散发出勃勃生机，犹如山巅的青松，神采飞扬。
此人名叫陶景云，是那朱胥老汉的徒弟。
“你瞧我在冥水河边发现了什么，”在他怀中，有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浑身散发出死气，与这都城倒是相称。
“这人甚是奇怪，鬼人两气五五分，跟阳间推荐来的那些鬼大不相同，我瞧他可怜，就把他弄回来了！”陶景云将其安置在雕像前的席子上，借朱胥的炉火烧开了水，泡了一碗不知什么成分的浑汤，喂那人饮下，药汤下去，脸色红润了不少。
“哎呀，我的师父哟，说过多少次了，轻一点，你瞧瞧，又掉了一块，再这么下去，吕祖的像非毁在你手里不可！”
陶景云小心翼翼捧起台上的泥片，弄了点黄泥来，小心翼翼沾了回去，虽然不似之前美观，但好歹保全了塑身。
老汉不屑一顾，气哼哼道：“毁了便毁了，咱们都沦落到这境地了，不全拜他所赐？一个信徒都揽不到，阴寿功德也赚不到，我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神仙！”
看来，老汉的怨气大部分出自这塑像的主人，那传说中的丹鼎祖师吕洞宾。
“哎，既投师门，当孝仙主，这可是我入门时你跟我说的，”陶景云倒是没有他那么多顾虑与怨恨，十分开朗，说道：“私家没活儿，公家还能没活嘛，我刚才就接了个公家活，小赚了俩月阴寿，足够咱吃的了。”
老汉更来气了，敲得铁坯当当响，怒道：“什么公家活，不就是给那些阳间人当打手吗，咱们可是鬼差，鬼差你懂吗，是能成仙的人，可不是那些凡人的泥腿子！”
陶景云摇头晃脑，反驳道：“此言差矣，你我之前不也曾是那阳间的凡人嘛！”
“你……”老汉一时语塞，痛骂声“逆徒”，抡锤发泄，嘟囔道：“今年的阴寿税要是交不上，咱爷俩都得变死鬼！”
“不会的，”陶景云胸有成竹，到了老汉近前，低声细语道：“我已经有法子搞到今年的阴寿税了！”
朱胥立刻扔了锤子，凑上前来，瞪着俩眼珠子，静等下文。
“咳咳……水，齁死我了，给我口水！”好巧不巧，地上的小伙子醒了，肺痨鬼一样，咳嗽不止，要水喝。
“等会儿咱爷俩详谈，来了来了，”陶景云撇下这句话，急忙舀了一瓢凉水，喂对方喝下。
水喝了个干干净净，才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个破败的庙宇，身旁供着不知名的神仙塑像，不远处炉火烧的通红，映出老汉敲打铁坯的身影。
还有面前俊朗的小伙儿，是那么陌生。
周元通诧异，思忖道：“又穿越了！”
“你好，我叫陶景云，是吕祖的门徒。”陶景云眉开眼笑，遇到个与自己年岁相近的年轻人，甚为欢喜。
“周元通！”他整理了一番混乱不堪的脑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酆都！”
“酆都？地府？我到头来还是死了？”酆都他知道，酆都罗山，地狱所在，乃世间万鬼的聚集之地。
朱胥听完他的话，笑出声来：“哼哼，这傻小子什么都不懂，是怎么到酆都来的？”
“周兄弟，酆都是酆都，地府是地府，可不能一概而论！”陶景云扶他起身，一本正经地解释：“酆都是鬼城，字如其名，是鬼差的家。至于地府，则是死人的去处，可千万不能弄混了。”
“有什么区别？”或许刚醒不久，脑袋昏沉，听对方这么一说，更迷糊了。
在陶景云孜孜不倦的解释下，周元通总算听明白了。
酆都就跟阳间的都城一样，只不过里面住的是鬼。地府，则是亡魂的去处，他们在那儿受了审判，该转生转生，该赎罪赎罪，与酆都大不一样。
人死以后，只能化为亡魂，而不能称之为鬼，做鬼是有门槛的，要有推荐才行。
“对了，周兄弟，你是谁推荐来的，可有介绍信，我可以带你去阴曹司，他们会给你安排好一切的。”对周元通这个陌生人，陶景云极其友好。
“推荐信？”
所谓推荐信，就是你背后的神仙大佬看你还有点用处，不愿让你做亡魂转世，而是送到酆都鬼城来，继续为其服务。
周元通竟然回想了一下，他那天用掉所有阳寿以后，就神鬼不知了，哪有什么推荐信。
陶景云双眼明亮，兴奋道：“这么说，你是个大善人喽，想必在阳间积了不少功德吧！百姓给你建了多少祠堂呀？”
这话像是灵魂的拷问，是对周元通一生的评价，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干的那点事……
恶人杀了不少，无辜的百姓也救了不少，可没救下的人，一样数不胜数，至于祠堂应该是没有的。
也许、大概、没准、可能、应该算吧？
算不上什么好人，也绝对说不上坏人，这就是他给自己的评价。
周元通含糊点头。
朱胥回忆一番，摇头道：“不对呀，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善人死呀，就现在的阳间，莫说是善人，就连一个好人也找不出了吧，让他把功德簿子拿出来瞧瞧！”
“额……”周元通哪有什么功德簿子，脸唰就红了，尴尬至极。
“你不会既没有推荐信，也没有功德录吧？”朱胥眼锁住周元通，“那你怎么来的酆都？”
周元通连忙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后的记忆是在面对漫天的眼睛。
“没事，既来之则安之，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吧，咱们一块努力，争取让吕祖再次伟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