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权力的对撞（上）
“「尊主之剑」。”蕾娜正忙着处理蚯蚓，见到弗雷到来，暂停下手头的活计。“请把门关紧。这儿的味道传出去，会让饥民难以忍耐。”
她转身，继续把蚯蚓洗刷干净，用大石头细细地砸成肉泥，再以草木灰把蚯蚓体液吸干，揉抟成丸，丢入锅中。
弗雷凑到锅前一看，翻滚着的小半油锅中，漂浮起炸至酥黄的肉团。
要是不知道这肉泥源自蚯蚓，看这卖相倒还勉强算得上是开胃。
蕾娜用削尖了的树枝戳起炸好的肉丸，递给弗雷：“请用。”
（要让别人吃得心服口服，自己多少也得吃一点……）
弗雷心里嘀咕了一下，从树枝上咬下蚯蚓肉。
外壳香气四溢，咬下去酥脆难当；可里边却填满了热乎乎的土腥，仿佛在吃忘在冰箱里一个多月的海参。
不过，比起完全没有味道的苔藓汤，已经算是质的飞跃了。
唯一的问题是……油？
这锅淡黄色的油，不断往外散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花生油、玉米油、菜籽油……都不对。
这种香香甜甜、让呼吸道都有些发腻的味道，绝对不是植物油脂的香气。倒有点像鸭脂……
“蕾娜。”弗雷开口道，“你在外面打猎到野猪了吗？”
“我忙着组织镇民从矿洞运输矿物出来，哪里有时间寻猎呢？”
蕾娜沉着脸回答道，
“我还发现了几个死在里头的倒霉蛋……再说下去，您也会不高兴的，就别追问这小半口锅油的由来了。”
有时候，弗雷也很绝望于自己敏锐的思绪。
由于分析速度过快，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吃的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唔——呕！！”
突然，蕾娜绷直了背，像狐獴放哨一样，摒除油锅嘈杂，聆听着教堂外传来的声音。
“弗雷大人……”她静听了一会儿，向弗雷汇报道：“恐怕……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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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分钟前。
艾琳戴紧了手套，凝视前方，大步迈进。
五名着甲卫士环绕着她入镇。她所带来的班底紧随其后。
再一次即将踏上日熔镇的土地，明明只时隔一自然天，却与上次有些不同。
周遭寂静得很，仿佛人都死光了。
她并不怵这般异样的场景。要知道，紧护在她身旁的五名守卫，都是王子的亲选近卫，强到在众侍卫里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别说饿得面黄肌瘦的平民了，就算窜出来一队略有武装的歹徒，他们也能跟砍瓜切菜似的摆平。
此次再临，艾琳身上有两个差事。一是沿路派发粮食，让风盾堡的官员顶替长老们的名位。而她自己要身先士卒，坐镇通日熔镇这个向「灯塔」的重要隘口。
二是受卢克老师秘密托付，控制住「剑鞘」。
「剑鞘」是玷污了人性的产物，是「铸者」将所有善良抛向深渊后，才能制作出来的至秽之物。
这么个人口日益凋零的镇子，哪里可能生产什么「剑鞘」！
艾琳见到的「剑鞘」，一定是教团带过来的，准备给神使所用。
而一旦「拔剑」，「剑鞘」就会死。由此反推，神使还没「拔剑」。
这个神使行踪难测，恐怕不完全是站在人类这边的。所以要提前控制住「剑鞘」。
到时候无论是放逐还是招安，都能拿「剑鞘」当一定程度的筹码。
所以艾琳更担心的是：就这么一天的功夫，那个奇怪的男人就带着全镇人跑路了。
“上车，把马车开进去。”艾琳·海卓莉丝吩咐道，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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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能行吗？”
“这档子事……咱都没跟上头说过，也没跟其他人商量过。要是出了岔子……”
“说！说！说！”一个体毛浓密、却瘦得有些脱形的大汉用力敲打了身旁两人的脑袋。“说你妈个头！要是全说出来了，那才成不了！”
被打的其中一人捂着头，嘀咕道：“你这消息究竟哪里走来的，保真吗？”
“保真。谁不是眉毛下长两个眼睛？都看得清楚着呢……”半步饿殍的男人说道，“上次来查账的女人，带着打手，还有群跟班。载着一车车的东西，应该是从风盾堡出来的。到处地转，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拿手臂上这块肉打赌，里头准有吃的。”
“大、大哥说的是啊！”一个原本就精瘦、现在更是像苇草一样的男人拍马屁道。“截住车，把吃的抢了，肚子也就不会饿了！”
“省省你那蒙着层皮的骷髅棒子，还拿来打赌呢。”一个留着山羊须的深眼眶男人不看好这次行动，“就凭咱这十几个人，连头牛都拽不动，能拦下那么多人、还带着护卫的车子吗？”
“你眉毛底下长的是你的卵子！？自己不会看？”饿脱相的男人低吼道，“我搭了半条命进去，把这些坑都挖好了。到时候，等他们前头的车马过去。我们拉绳，把中间的截住——后头的会撞上中间翻的；前头的车辆也会掉进坑里！这样想抢多少吃的，就抢多少吃的！”
“大哥，这招你从哪里学来的。”苇草男兴致勃勃地问道。
“蕾娜女士教我的。”那男人回应道，“她上次就带着咱们在这条路上拉着绳子等。保准能拉他个人仰马翻。”
“我还是担心……”山羊须说道，“这事，弗雷大人还不知道吧？这事得欺神骗灵、瞒亲爹瞒亲娘——可总不能瞒着他吧？”
“娘们唧唧的，真不痛快！”饿殍似的男人说，“我们又不是把吃的独吞了！到时候，把抢来的粮食全给他送过去不就是了吗！他见我们立了功劳，不仅不会责备我们，还会恩赐我们呢！”
“可这些护卫手上有剑……挥一下，不是掉脑袋，就是掉胳膊——”
“嚓。”
饿脱相的男人从埋伏的树丛中站了起来。
“你滚，你他妈的，滚！掉脑袋、掉胳膊又怎么了？上一夜不是看得够多了么，还不稀奇？现在咱几个弟兄肚子里像有火烧！这痛苦你忍得了，我忍不了！今天这粮食，老子抢定了！妈的，抢到手了吃饱了，饿不死！失手了就掉脑袋，也一样饿不着！”
“老子好心劝你，还要被你骂！”山羊须也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弗雷大人那里说清楚！”
“你他妈的敢！”
他把人骂走之后，回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反而还多了几个密谋之外的人。
“又都是哪来的人啊！？”
“咱们阵仗太大。难免有些机灵的，就跟过来了。”苇草男赶紧打圆场道，“胆小的，走了也好。免得待会儿不出力。”
“嗯，倒也是。”饿脱相的男人点点头，又重新爬了下来。“小声点，听到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