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仲裁人,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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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4章 终点

我认出了他们,也认出了这正是命书五大分裂前的最后一届裁议——旧焚之会。

“这一段……居然被完整封存?”我声音干哑。

苏雁点头,灰焰微颤:“不,这不是封存,而是……魂重显。此地,以语骨为媒,将当时会议残魂撕裂出的一瞬,以魂折共鸣形式反复刻印。”

璃瑜望着那魂影,忽然低声道:“他们在……争。”

我侧耳一听,果然,焚后的魂影正怒斥玖昀:

“你要将命书裁定,落于一套无人理解的轨咒之中,你可知那将引来何等命灾?”

玖昀冷声回应:“若不裁,焚者将生。你身后那无数魂火之流,便是活证。”

书后起身,语气微颤,却愈发坚定:“我们不能再改……咒已成轨,书已成命,谁改,谁灭。”

“我愿灭。”焚后一字一顿,“若此身能封那第一道灾焰,便将我魂写入禁页,不归亦可。”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却忽觉脑后魂火剧震——火痕的识意,骤然挣脱!

“不好!”我低吼一声,“她被排出界外了!”

璃瑜亦面色剧变:“她是焚后之火,遗址识魂对她有排斥!快稳住她!”

可我已来不及。

我只看见,那团灰焰在我们魂界深处破碎,意识被强行弹出——如同被某种古老禁令判决为“不得窥视者”。

那一刻,我无法再感知火痕,她仿佛被撕出我们所处的界层,丢进了一个我从未触及过的魂外界域。

而在那界域——

她,独自站立在一片血灰混合的空场中。

那里没有碑,没有书页,只有无数破碎的笔头和魂骨残页,被混入血泥,构成了一道奇异的环形图阵。

她抬头,就见一道人影,自血阵之中缓步而出——

那是一具身披血字长袍的男子,衣上写满古文,皆为“归”、“魂”、“罪”、“名”等字,且皆是反文倒刻。

更诡异的是——

那人头骨已不再完整,眉骨之中竟嵌着一枚残破的“归文印”,如某种被强行植入的审判残印,闪烁着漠然的灰光。

他低下头,声音仿佛从骨头中渗出:

“你,还欠我一笔。”

火痕没有挣扎,也许,她知道逃无可逃。那具身披血文长袍的男人,每一步落下,脚下的血泥便泛起灰骨碎影,那些碎影并非静物,而是她未曾书写的誓言,一页一页从脚底浮现,宛如旧债翻账。

那便是“文债之界”——我在《魂道残录》中曾见过记述,那是命书早期试图封存“遗言”与“失约”的灰域,本为流放“弃笔之誓”的罪魂所设,不归、不写、不偿者,皆被其吸纳。

火痕站在灰阵中央,魂焰极弱,却没有熄灭,像是一道微光在风中执拗地烧着。

那人影走近,一只嵌有咒印的枯手缓缓抬起,指向她眉心,语气森冷如铁:“你还欠我一笔。”

火痕的魂火微颤,却没有回应,只是缓缓举起残笔,轻轻落在掌心,笔锋却颤了一下,仿佛连自己的命也难以支撑下一划。

“你既记得我。”那人沙哑道,“那就写出你欠的那一句。”

血泥骤然起浪,一张张“旧命页”自地底升起,每一张都刻着“火痕”二字,却无魂签,无笔痕,无末注——正是她昔年未写完的契约、未承诺的誓词、未裁定的归言。

文债,逐一清算。

而我等三人,却仍困于“旧焚之会”的魂幕之中,看着那最后一段残魂记录的画面不断扭曲,终于定格在书后的身影上。

她站得并不高,灰发披肩,魂印已断,手中笔锋却依然垂地未弃。

“你们若裁我之笔。”她对着玖昀与焚后,语气沉如墓声,“那便由你们来写下一页。”

说完,她缓缓折笔,咒锋自断,那断口仿佛一口未封的棺。

这便是——书后的断笔之誓。

我几乎无法呼吸,胸中魂火忽冷忽热,像是这句话在识海中被掀起了回声。

璃瑜紧紧盯着那场景,忽然低声道:“她不是命书的主控者。”

我转过头,看她一眼。她一字一句重复道:“她,是奉命执笔者,不是命的制定者。她自己,也在履行被裁之责。”

“你什么意思?”我低声问。

璃瑜取出魂查之符,拂向那魂幕的一角,只见其上残留一道极古之印,那印非裁笔、非归魂,而是另一种从未被书录过的咒印,印心一字,古篆如骨,无法辨认。

“这不是命书的印。”璃瑜咬牙道,“我在璃族旧藏中见过类似的图纹,是——原印者的印。”

我脑海中嗡的一声。

命书并非凭空而成,那第一道“命”,是谁写下的?

如果真有“原印者”这一脉,那他们极可能才是真正定义命书规则的魂体——而我们这一代的所有轨咒、裁笔、魂火,都不过是在一座已写下的书上接续而已。

“璃瑜。”我嗓音沙哑,“你怀疑这命书……根本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造物?”

她缓缓点头:“焚后不过是发现了真相,却因违背已设之轨,被定为异。”

我正欲开口,又忽听得身后有咚一声闷响,苏雁猛然一惊:“有人在后殿!”

我们转身疾奔而入,只见牧瑶正站在焚后遗像之后的石壁前,满手尘土,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

她指着那石壁后裸露出的碑页低声道:“这不是壁……是图谱。”

那是一副完整的魂骨图,结构严密,线条古拙,每一根骨节之处,都刻有一种奇异的“魂序”,极像命书序语中的咒轨原点。但最上方那一行,则赫然写着一句古文:

【命生于骨,书死于灰。】

这句话落在我心头,如同一口古钟沉沉砸落。

“这就是命书的起点?”我低声道。

璃瑜缓缓点头,眼神沉得几乎如沉水之墨:“也可能是……终点。”

这图谱不是命书的构建方式,而是其燃尽后的剖析残图。

书,从骨而生,却终归于灰。

我忽然意识到,火痕那缕魂火,或许正陷在这条“归灰”的命轨终段之中。

我闭上眼,沉入识海,却只感一阵沉冷,灰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