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季昱被绑在刑柱上,身上冰冷的镣铐、炉中惨红的炭火,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身在地狱。他反复回忆每一个细节,但仍然毫无头绪,他明明仔细清点过的粮草,怎么会暗藏二十副铠甲,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突然,门上铁链一响,刑狱司的武三摇着纸扇走进地牢,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季大人,别来无恙呀!”
“武大人好!”季昱不卑不亢地问候。
武三冷哼一声,“大人?不敢当,像您这么高贵的世家公子称呼我大人,我可不敢当。我一直以为在您眼里,我连奴婢都不如呢。看来换个地方,您这脾气小多了。”
季昱明白落在这个刻毒小人手里必有大苦头吃,因为那日他撞见武三在酒楼上欺侮一个唱曲的女子,便过去教训了一顿,今日此贼一定会变本加厉、挟私报复。
武三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呷了一口茶问:“季大人,那日威风的很哪,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季昱强压心头怒火,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副小人嘴脸。
“好,有世家公子的派头!我倒想试试,你那细皮嫩肉的能经得住几件刑具。来人,伺候季大人!”武三阴冷地说道。
季昱双目圆睁,怒道:“我是三品命官,没有君上的圣旨,你敢动私刑?”
武三狂笑道:“我的小爷儿,您真是没见过世面,圣旨?我刑狱司问案从不需要圣旨,只要你开了口,到时要什么旨意没有?”
说话间,一个狱卒提着藤条走了进来。
“季大人,这叫藤条,像您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肯定没见过吧?”武三接过藤条在季昱眼前晃着,“不,不,见是见过,但估计您只用他打过奴才,没被打过吧,今天您就尝尝?我这藤条里有细如牛毛的钢针,打在身上,爽得很!”
藤条已经高高举起,就在落下的刹那,门口一声断喝“住手!”
被打扰了兴致的武三一肚子不高兴,他正要发火,却见来人竟是禁军统领莫鹏远,就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说:“莫大人,有事您吩咐一声就行了,怎么还敢劳您贵人踏贱地呀!”
这样的小人,莫鹏远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他只轻点了一下头,说:“季大人,我要带走。”
“这……”武三支吾着。
莫鹏远手按剑柄,追问一句:“不行?”
武三自知不是这位禁军统领的对手,连忙应道:“行,行!”
走出地牢的季昱,第一次觉得阳光这么好,当看到阳光下还站着语山时,他更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季大人,请上马,我这就带您进宫面君!”莫鹏远命人牵过一匹良驹交到季昱手中。
季昱看了一眼语山,又看了一眼神情恭敬的莫鹏远,不解地问:“多谢将军,不知……”
“季大人,请!”莫鹏远一脸不高兴,丢下一句转头就走。
一路上,季昱几次想靠近马车问一下语山的情况,可是,莫鹏远一直有意将他隔在几人之外,他虽不明就里,但毕竟人家救自己于危难,所以便不再吭声只是随队前行。
眼看宫墙就在面前,季昱突然想到语山并无阶品,若无宣诏贸然进宫当是死罪,就催马赶到莫鹏远近前提醒道:“车中女子没有阶品,不宜进宫吧?”
莫鹏远死死盯着季昱,仿佛白天见到了鬼的表情,他想要说什么,但又叹了口气垂下头,一脸的生不如死。
这时,季昱见一个男人狂奔而来,看服饰身形应该是君上叶楚良,可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会如此不顾礼仪呢?思想间,男子已至眼前,果然是当今君上。
此时的叶楚良,哪顾得上让一队跪地接驾的人平身,他只想快点见到他的语山。挑开绣帘,朝思暮想的佳人终于出现在叶楚良眼前,百般柔情、万种相思,一时涌上心头,想说说不出,都化作清泪滴滴点点撒在胸前。
叶楚良牵着林语山的手,半晌才说出一句:“我给你留了樱桃酿。”
林语山被这呆话逗得噗嗤一笑,季昱是听得一头雾水,莫鹏远则暗暗叫苦道“君上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人还都跪着呢!”林语山抽出叶楚良紧握的手提着醒。
“平身。”叶楚良说完连忙又握住语山的手,生怕把她再弄丢了似的。
职责所在,莫鹏远只得硬着头皮出来讨人嫌,他战兢兢地问道:“君上,季昱私运铠甲一事是否现在问?”
叶楚良刚要回驳,见林语山面现不悦,急忙说:“现在就问。”
季昱心中暗忖,可转念一想,眼下自己就重要的是自证清白,其余之事以后再问也不迟。
季昱觉得辩明谋逆大罪十分紧急,可叶楚良全部心思都在那壶樱桃酿上。
“你想用白瓷刻莲花的那套酒具,还是镶金边的琉璃盏?”叶楚良宠溺地征求林语山的意见,可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就立刻正色道:“我知道了。你喝着樱桃酿看我问还不行吗?”
莫鹏远见此情景,心中凉了一半,看来季昱的事肯定不了了之。
“季爱卿,在你督运的粮草中发现有夹带的铠甲,你可有话说。”叶楚良终于拿出了上朝问政的架势。
“下官也不知粮草当中为何会藏有铠甲,但此等犯上作乱的事绝非下官所为,我是被人诬陷的。”季昱如实禀报。
“有人举发此事?”叶楚良问向莫鹏远。
“是。是季大人的心腹,一个名叫何辛的校尉举发的,他说是季大人胁迫他所做,但后来得知这是灭族重罪,心下极为害怕,所以才冒死举发的。”莫鹏远回答。
“可有此人?”叶楚良发问。
“有,此人追随下官8年,从未出过差错,是个极妥当的人。”即便当此境地,季昱仍是不肯妄言。
“若真如此,我如何能信你无罪?”叶楚良追问。
季昱低头不语,因为他不知如何做答。
“何辛被人胁迫诬陷季昱,也未可知啊!”林语山手中擎着盛满樱桃酿的琉璃盏不急不慢地添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