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号线
刚进隧道，子豪就启动了左臂的鸡架子，不仅是为了节省提背包的力气，在漆黑的隧道中，鸡架子上的散星矿石，也很适合用来照明。
他刚才粗略地翻了一通，发现背包里居然还有两颗线里严加保管，用来给大型设备供能的渔火矿石，但他没有一点儿兴趣好奇矿石的来历。
他更关心的是，为什么夕阳和晓梦的目的地是十号线，但却要先去四号线的这个问题。
夕阳看着子豪任劳任怨扛背包的份上，也没有再卖关子，给他翻出了线路手册中四号线的部分，和其他线路密密麻麻的讲解不同，四号线的章节则是一片空白。
半年来，夕阳在偷听治安组织吃饭闲聊时，搜集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地下的六条线路中，唯有四号线，是不需要治安组织去巡逻的。
夕阳推断，等治安组织发现手册丢失，即使能想到有人动了去其他线路的念头，但大概率，也只会去六号线通往其他线路的秘密通道出口把守，谁都不会想到，他们最后是从四号线进入十号线的。
“顺利的话，大概两天，咱们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六号线。只是进入十号线之后，需要多加注意一些，你如果担心，到时候在四号线通往十号线的秘密隧道等我们就成。隧道附近，好像有一个车站的名字，叫动物园。”
夕阳用余光观察子豪脸上的神情，他知道，子豪离开六号线的负担，肯定比自己要重上许多，见子豪依旧情绪不高，便索性亮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动物园？你确定不是虫子园？你要这么说，那我可真有点儿盼头了。”
相比起夕阳一顿饭也就半碗炸酱面的饭量，子豪每顿饭至少是三碗起步，而且还要再多加两勺用【黄渠#6】那边，特级脆甲虫捣碎后调制的绝味肉酱。上学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带一瓶便携的虫子干，方便随时应对学校的全素斋。
夕阳看到子豪的眼里重新有了亮光，甚至开始和晓梦一起对治安组织的隧道评头论足，脸上一下轻松了许多。
三个人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一道原生态的石门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出口的机关要简单许多，晓梦用手册上的圆形凸起，怼入石门上显眼的孔洞后，石门便被缓缓打开，紧接着，一股独特而又刺鼻的臭味，瞬间冲入他们的鼻腔。
“这什么味儿啊！”
子豪首当其冲地大声喊道，但因为开口说话的原因，味道反而进一步地涌入他的嘴里，令他不禁一阵干呕。
“成了温子豪，你可真够娇气的，你这要是去了我们医学院的草药库，不得熏晕过去啊。”
晓梦起初听到子豪大叫，也下意识地用袖子捂住口鼻，但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倒是并没有太反感这里的味道。
夕阳同样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味道，整个人开始在四号线的隧道里，东摸摸，西看看。
每隔几米的残破墙壁中，正散发着淡淡的火光，里面是一个个用不知名的骨头，搭建而成的微型烛台，一本本正在燃着的旧书放置其中，不知什么原因，书本燃烧的速度非常之慢，仿佛是很久之前便放置在烛台里的。
“这不会就是动物的脚印吧，哎，为了吃肉，我能忍这股味儿！”
借着烛台的火光，子豪蹲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遗留在地上的一长串椭圆形足迹。
突然，空中传来了嗖的一声划破空气的刺响，一柄长矛，扎扎实实地钉在了子豪脚下几厘米开外的地方。
“你们是，谁？”
随即一个男性的声音，从长矛抛掷的方向传了过来。
三个人扭头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人影，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和一个活物，人骑在那个正在喘息的活物上，幽幽的银光，从活物的双眼中冷冷地散发出来。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疯了吧！这长矛要是扎到我脚上，肯定得残废了你知道吗！”
子豪越说越气，边说边要甩着膀子向那个人的方向走去。
夕阳马上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子豪与对方拉开些距离。
“啊，他们看穿着，应该不是生物基地的人，你说是不是小点儿？”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他胯下那头活物的脑袋，语气相比刚才，要顺畅得多。
“你小子他妈说谁是小不点儿呢？”
子豪见男子不但没有道歉，反而出言不逊，暴脾气瞬间便顶了上来。
男子身下的那个银眼睛的大家伙见状，马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但子豪却完全没有半点儿退让的意思，奋力将背包一扔，架起左臂的鸡架子，摆好了攻防一体的架势。
“抱歉，我是在，和小点儿说话，你们不是，线里的人吧？”
男子像是要表明自己致歉的态度，一边安抚着骑乘的活物，一边逐渐靠向夕阳三人所在的位置。
骨架烛台中焚书的摇曳火光，令眼前这个男子的模样也逐渐明朗起来，他赤裸上身，下身也只是穿着一个仅仅高于膝盖上方的毛皮裙裤，上面的毛料极为厚实，看起来十分暖和。
一米九左右的身高，要比夕阳和子豪都高上一头，尤其是他还骑在那个活物的身上，气场更加强大。
但大个子的体格则极为精瘦，但却绝不是皮包骨的模样，许多早已结疤的伤痕，四散在他紧贴骨骼的结实肌肉上，与粗糙多伤的皮肤相反，他的肤色却几乎能跟晓梦这样的女孩相媲美，非常白，国字脸，搭配着一个极短的寸头，岁数与夕阳三人，并没有很大差别。
夕阳拦在了子豪的身前，一边示意对方不要再进一步靠近，一边向他解释了三人只是偶然途径四号线，没有任何恶意，一会儿就要从【动物园#4】附近离开的事情。
“你们也，要去动物园？我也要去，堵迎亲队。”
大个子的表情非常真诚，他仿佛知道自己说话，要比普通人慢上一些，尽量在挑最关键的词语交谈。
原本晓梦只是冷眼旁观，听到有人娶亲，马上来了兴致，向大个子询问是有什么喜事。随即把子豪扔在地上的背包重新跨回了他的肩膀上，子豪看了看晓梦，不情愿地重新用鸡架子提起了背包。
“倒不是，喜事。长话短说，我妹妹被强迫去，当新娘，我去救她，这里离，动物园，还很远，你们要不要也，上来？”
大个子说着便指了指他坐骑腹部两侧的简易箩筐。
晓梦听到大个子的提议后，二话不说便钻进了坐骑左侧，边长不到一米的木制箩筐里。
而不得不共用另一个箩筐的夕阳和子豪，即使把鸡架子也卸下来放到了晓梦的那侧，但仍伸展不开腿脚，子豪不停地更换坐姿，紧锁着眉头，一旁的夕阳则将后背靠向箩筐的一侧，试图缓解箩筐晃悠带来的眩晕感。
“大山子！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那个动物园？要不是看你的这个，额，就是这家伙比我跑的还快，我才不上来呢。不过它浑身都是黑斑，这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
子豪不假思索地，给刚才自我介绍名叫徐远山的大个子，起了他的爱称。但说话的时候，子豪一直紧紧贴靠在篮子的最外侧，生怕身体碰到远山的坐骑。
“小点儿，是头猎豹，豹子身上，都是有斑点的，不传染。母亲大点儿从小...”
“大点儿小点儿，大山子你可真会起名儿啊。”
子豪笑着打断了远山的解释，语气听起来，不知道是否算得上是句夸奖。
远山却也憨憨地笑了两声，接着按他特有的语速介绍，大点儿从他出生开始，就和他在一起生活，大点儿去世后，小点儿便一直是远山来照顾，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
说着他又抚摸了几下小点儿的绒毛脑袋，夕阳看了看小点儿的皮毛，又看了看远山身上的裙裤，发现上面的斑纹有着些许相像的痕迹。
“那小点儿饿了的话，不会吃人吧？”
子豪很快便自来熟地叫起小点儿的名字。
“你是想问会不会吃你温子豪吧？”
晓梦冷哼一声，夕阳和远山听罢，不禁都笑了起来。
看着小点儿有意地低吼了几声，远山马上为小点儿澄清，它绝不会吃人，但是【生物医药基地#4】饲养的动物是否吃人，他已经不太确定。
面对三人疑惑的目光，也算是打发旅途的空闲时间，远山随即慢慢给三人介绍起了四号线的大体历史。
月光事件后，四号线以【灵境胡同#4】为分割点，形成了以【国家图书馆#4】和【动物园#4】为首的北部，和极为落后不堪的南部。
北部一直对南部的困苦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八年前，远山的父亲，曾经的动物园园长去世，【动物园#4】的副园长，常胆薪与南部的【生物医药基地#4】联手，一夜之间麻痹了所有北部的护卫兽，南部人也在那一晚，完成了对北部的彻底占领。
常胆薪作为南部人，初心只是想让南部人也能过上北部人的好日子，但他没想到【生物医药基地#4】背弃和他的约定，不但将【图书馆#4】的人赶尽杀绝，北部的大多数人，也都被抓到南区去做苦力和实验体，远山自己，也被带到了南部，而他的妹妹，则被留在了北部。
远山说着说着，目光逐渐黯淡下来，小点儿也随之发出了几声悠长的叫声。
“也就是说，你们兄妹俩从叛乱后，就没有再见过？直到今天，南部人要逼你妹妹出嫁？”
按照远山的说法推算，兄妹俩人也有七八年没有相见了，萝筐里的三个乘客，眼神也都没了光亮，他们没想到，六号线外面的线路，会是这个样子。
“恩，为了营造，南北统一的概念，要沧海嫁给，线长的儿子...”
“等会儿，你妹妹叫沧海，这是女孩儿名？不会人也和你一样吧？傻大个儿又木了吧唧的？”
子豪话音未落，原本有些低落的两个同伴，已经笑出了声。
“和，我不一样，好看。”远山说着，嘿嘿地露出大白牙傻乐了起来。
子豪看向夕阳，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夕阳皱了皱眉，做出嘘声别说话的手势。
“马上就是动物园了，你们坐好，加速小点儿！”
蛟龙斩处翻沧海，暴虎除时拔远山。——《藏书·七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