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8章 烽火铁骑15
良久,许鹤择才道:“我再帮你拿乾坤袋……得罪了。”
镜殊仍然不动,静静坐着,两手无力地垂着,若不是她,换另一个人来,两肩骨断早已痛得在地上爬。她看着许鹤择伸手入怀,笑了一下。
黄符已散,怀中仅剩一块布,便是乾坤袋。许鹤择谨慎将它拿了出来。
镜殊额头一滴冷汗在低头时落在许鹤择抽出的手背上,发出轻微的“吧嗒”一声。
许鹤择轻轻一顿,抬起眼来。
镜殊双眼如星,粲然而静默地看着他,只是鬓边几缕汗水痕迹,在雪白的脸上不明显地反着清光。
那是痛得。明明痛得冷汗直下。
许鹤择的心又狠狠一紧。
镜殊打打杀杀的事情多矣,不论外部讨伐的正义之师,魔族的内部就已是时刻蠢动。她不但是尊,还是最大镇压机器。常有魔族的才俊杀上地炼殿和镜殊决一死战,或者在某处忽然被刺杀偷袭。
所以镜殊是真的半点不矫情地说日日都将脑袋别在腰间过活。但凡她在魔界露出一点破绽,就一定会尸首异处。
但是镜殊在魔界却实实在在地为王百年。她的强大可见一斑。这更使她从来没有露出脆弱一面的习惯。
即便疼痛使她冷汗直下,从她的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甚至,她眼中是明媚,现在正在对许鹤择笑……
许鹤择心一阵阵地发紧,紧得他想亲自掐住自己那颗心脏。
但他不能。所以他呼吸又渐渐加重,垂下眼眸,嘴里温声平静道:“疼吗?”
镜殊几乎是毫不犹豫,一笑而答:“疼。”
话音刚落,乾坤袋就被许鹤择一把用力扯开,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许鹤择的手微微有些抖。他只往乾坤袋里看了一下,迅速地锁定并拿出里面那个瓷瓶,一齐将瓷瓶里所有的药丸都一股脑猛倒了出来,迅速地逮住了一颗黄色灵丹递到了镜殊眼前。
“张嘴。”
整个动作完成的时间甚至只是须臾。许鹤择指间捏着那颗黄色灵丹,神色却很平静。
镜殊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许鹤择如此爽快且安静。她丹唇微启,开了一个刚好能放进药丸的缝。
许鹤择二话不说,直接将黄色灵丹推进她的嘴里。
手指难以避免地滑过了她的下唇。
红唇一凹,轻轻弹起。
一闪而过久违的触感。
镜殊缓缓闭上眼,立即凝神,念起心决,她将灵力运转周身。在康宁洞中她万不敢耽搁,以最快速度将灵丹的药力运输到身体各部。
“傅镜,疼的时候,不用笑。”许鹤择久久地望着她,眉间轻蹙而无人发觉,“明明冷汗直冒……为什么笑?”
镜殊闭眼未睁,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以为意地答道:“因为师尊很仔细,我想对你笑。”
许鹤择抬眼,却缓缓地说:“那你的痛呢?”
镜殊又一愣,仍是没有睁开眼,“……那不打紧。”
……那不打紧。
许鹤择注视她良久,那有些轻淡又若隐若现有些黯然的声音才荡进镜殊的耳里,“如果痛,不用强忍着……”
他就不讲了。
镜殊想睁开眼看看他,但仍然自己按捺住了,用全力推进药力化进身体。
现在置身康宁洞中,随时充满危险,她失去战斗力等同于等死。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她必须尽快吸收。这些仙品丹药都是她从谢长老那求来的,一颗颗品阶都不低。比如刚才吞进去的黄色灵丹,其实是专治骨伤的肉骨灵药,品阶是上品。价格达到1下灵石一颗。(相当于10万一颗。)
谢长老是真的外冷内热,她炸他那么多次炉鼎,他却下血本要救她!
这上品丹药吸收快,见效也快,镜殊感觉到自己的骨肉痛感渐消,纵然现在还不能马上好,但也应该不会太久。
镜殊睁开眼,正望见许鹤择漂亮的丹凤眼,许鹤择率先问:“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镜殊问:“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许鹤择眉目舒展了些,似乎知道她会这样问。看着那双不添愁的眼睛,他道:“因为你忍着,担心你的人,会更心疼。”
镜殊圆眼一睁。心疼?
她目光追随许鹤择,“师尊曾说会担心我,如今又说担心的人会心疼……师尊你,心疼我?”
许鹤择抬眉,唇间不藏笑意,瞧她半晌,起身去捡那些满地的黄符。
镜殊双肩未痊,不能援手。她跟在他身后,便又问:“师尊心疼我?”
非要问得清楚。
即便最后只得一句“休要胡言”。
许鹤择刚才不答的话,镜殊以为他不会这么容易回答,哪知,许鹤择站直身,转了过来,缓缓道:“心疼。”
四目相接。镜殊的大脑空了空。
这是什么意思?
……
她略略游览过人间,见过几世几代的人,沉浸过种种声色犬马,但从来没有真正用心,加入过他们的生活。只有一个人曾细细耳濡目染地教过她很多道理,但她不是个好学生,不够好学,也学得太少。所以人间的道理,她只知其大概,不知其精细。
那些专属她堆积成山的话本子中,倒没教过,一个男人前言后语不搭,欲拒还迎,是何指向?
难道是……神志不清?道貌岸然?
“哪种心疼?”镜殊直问。
许鹤择淡淡垂下眼眸,幽深的窗户被掩住,“感同身受的疼和不能替代的疼,还有委屈的疼。任何一个关心你的人都会心疼。无论是我,樊殷予、应渐星,或是别的人,在意你的人都不能不疼。因为我们会心疼,所以,不要隐瞒。”
镜殊静了一刻,瞧着那窥不见秘密的眼睛,呐呐道:“好……原来如此。是我未识得这一条。”
其实只要不被发现,就不会让你们那么疼了吧。看着继续捡黄符纸的许鹤择,镜殊调整了一下心态,回到长线拉锯的决心,问:“既然金魔修已死,这一层是不是安全了?我们修整一下,去下一层?”
“这里并不是一层。”
许鹤择将捡完的符纸重新叠好,打算包起来的时候,目光落在那红色的肚兜上,觉得手指尖中红得扎眼。
镜殊听言微愕,奇怪问:“我听闻康宁洞确有十八层,怎么说这不是一层?”
镜殊见许鹤择的目光轻轻柔柔地落在那肚兜上,他停顿了片时,很缓慢地眨了两次眼睛。——他竟不在她眼前避讳了。
许鹤择果然用鲜红的肚兜将黄符纸柔柔地包裹好,缓缓放在手里,却并没有递给镜殊,“确有十八层,但是一层并不止有一个魔修。魔修之间若不能井水不犯河水,就必在与其它魔修争斗的过程中互相蚕食,被人吞吃。所以现在这座佛殿,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魔修的领域而已。”
镜殊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进入了战备状态。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许鹤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