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步入
春风拂过树梢,带走枝蔓上未尚且墨绿的树叶,灌木丛中不知名的飞禽走兽感受到外来者的气息纷纷奔走。
陆北手持开山刀,继续拄着木棍沿着林中兽道走着,时不时抬起腕表,寄希望能在早点离开这片原野。
小兴安岭很美,站在山间可俯瞰整个三江平原,碧绿的林场荒原从脚底铺向天尽头,面对这份美景,陆北早已经失去观赏的兴趣。
正值春日,身为林区护林员的他在瞭望塔上发现黑烟,是闲着没事跑到林海内举行篝火晚会的游客,也是他离开大路的原因。
这已经是他半年林区护林员职业生涯发现的第四起险情,也是在荒野露宿三天的原因,好在当初在‘神剑’学习的野外生存知识极为实用。
没有救援,似乎离开瞭望塔之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
最近通告上有告知东北虎出现,并且监测到持续南下,想到这些让人烦心的事情,还有这件枯燥至极的工作,陆北便越想辞职。一边走,陆北思量着在获救后,如何尽可能将辞职申请的遣词排句更为委婉些,值班组长是个挺不错的前辈,或许他已经习惯迎接新人,同时还有目送同事离开。
走进一片灌木密林,哗啦啦的流水声更胜,穿过灌木密林,潺潺河水流淌,估算一下距离和方向,自己在瞭望塔上发现黑烟生气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可抬头眺望却没有发现本应在远方的瞭望塔。
精疲力尽走到河边,陆北蹲在河边洗了洗脸,视线在河边两侧寻找着,然后他寻找到了。
不是那群闲着没事跑进林区篝火露营的游客,而是通报中提及的东北虎,陆北在洗手,它在喝水。
一人一虎,四目相对,谁都不愿打破这份尴尬。
陆北将开山刀握的更紧,河对岸的老虎看了几眼,不慌不急的扭头离开,溯河直上。
在老虎没有丝毫留念转身离开后,陆北松了口气,可水面上飘下来一个几乎被磕的如同月球表面的搪瓷碗,陆北淌着河水捡起搪瓷碗,仔细端详片刻。
陆北警惕的目光一直盯着老虎离开的方向,那同时是搪瓷碗飘下来的方向,陆北站在原地纠结一番,还是打算沿河直上,希望那只老虎是吃饱喝足了的。
沿河直上,耳边传来清脆的歌声,那声音微乎其微,但的的确确存在。
有人在唱歌,歌声回荡在密林深处,不是独唱,而是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合唱,那肯定是中老年登山队,也只有这个年纪的人才会唱老红歌。
‘铁岭绝岩,林木丛生,暴雨狂风,荒原水畔战马鸣。
围火齐团结,普照满天红。同志们!锐志哪怕松江晚浪生。
起来呀!果敢冲锋,逐日寇,复东北,天破晓,光华万丈涌······’
悲壮激昂的调子声越来越近,顾不得身体上的疲惫,陆北像是发疯似的冲进树林,用开山刀砍断灌木,劈开杂草,当歌声越来越近时,陆北扑进灌木丛,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棵粗壮的红松。
与此同时,歌声也戛然而止。
红松的树皮被人剥下,树干上用利刃歪歪扭扭刻下一行字: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划痕很新,像是刚刻下似的,陆北大声疾呼着。
“有没有人?”
“救援组,我在这里。”
“我不辞职了,我真的不辞职了~~~”
他在附近寻找着,想找到恶作剧的主人,失望和恐惧弥漫在他头顶,转悠一个圈后,陆北再次回到原地。
在奔走大喊无果后,陆北站在红松前,表情怪异盯着刻字看了许久,作势瘫坐在草地上。
谁的恶作剧,既然有人为什么不出来?
密林深处是那样幽静而苍凉,幽静的是密林,苍凉的是陆北。从辞职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直至决定之后,倒霉事就似乎跟上他一样。
在每天早晚巡视一次的密林失去方向,想着游客的宿营地离瞭望塔不远,黑烟升起着急出门没有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和工具,只带了一把开山刀用以开路,而后便彻底迷失在这片密林中。
预想中的救援没有,似乎这片原野只有他一个人,鬼打墙般在同一个地方兜圈,除了密林原野别无他物,有的只是这片未经人类开发的原始森林。
躺在地上,陆北已经不想再动弹。
陆北像是魔怔似的一个人絮絮叨叨,密林深处传来虫鸣鸟叫,不多时说累的陆北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低不可闻······
不知何时。
一阵叫喊声传来,陆北猛地坐起身。
耳边传来声音,看来老天爷听见自己的忏悔,打算原谅自己。
好吧,陆北郑重地向密林起誓,等回到现代社会,他这辈子都不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没有娱乐、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夜生活,更缺少与他同龄的年轻人,有的只有逐渐消散的城市,毫无生气的街道,这是这座资源型城市的命运。
他惊喜的回头看去,然后错愕着、呆如木鸡。
四五个身材低矮,身穿制服的人手持长长步枪,明晃晃的刺刀对准自己,表情凶神恶煞。
陆北目露诧异,还未等他发问,解除心中疑惑,其中一人猛地一踹,将他踹倒在地,厚重的军靴狠狠的踩在手背上,一脚一脚用力踩踏,直至陆北松开手握开山刀的手,随之而来的便是殴打,根本不不顾及陆北生死的殴打。
少时,被殴打到奄奄一息的陆北被拽起,头破血淋脸色惨白,几近奄奄一息。一名身穿长褂戴着绒帽的男人走来,指着红松上刻下的字,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陆北。
刚才那棵参天红松已经变为碗口粗细,像是出现时光倒流,唯一不变的只有剥下树皮后的刻字,似乎老天爷窃听到他的内心想法,决定不再饶恕他。
陆北眼神迷离,树干上刻字让他一头雾水,嘴里不觉喃喃念叨着:
“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