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1章 走西口
张太虚没有去管这位旧相识,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觉比起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模样变的太多了。
他们次日出发,北岳的山路不是太好走。
与他们一样走西口的人不少,男人们居多,少有带着家眷的,逃荒如同逃命。
人之大欲有二,一曰吃饭,二曰繁衍。
为了吃饭,繁衍可以扔在一边,而等饱暖之后,就又回归本能了。
张太虚躺在驴车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现在等到朝廷重新敕封关圣帝君以后,他也就该回到原来那个世界了。
他现在觉得去哪都行,心态平和了很多,好歹让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活着。
转眼间已经到了黄昏,一些男人推着独轮车,升起了火堆围在一起取暖。
张太虚的亲戚们大多也都是庄稼汉,他们觉得张太虚不是一个能和他们谈的来的,就去了那边与当地的流民们说些闲话。
张太虚静静的听着。
“你们是中岳来的吧。”
“是,吃树叶,吃草,到现在野菜都没了,树皮都扒光了。”
“恁那边那么害吗?”
“害极了,俺们这一群人出来时,一百多个好汉,到了现在就十来个了。”
有个老人听到这些话,叹了口气满脸的皱纹,佝偻着身子,从自己怀里摸出两个白薯。
警惕的看了看他们,生吃咽了下去,尽管还带着泥土,可现在讲究的时候吗?
张太虚这帮亲戚自然不可能打白薯的主意,他们吃的再次,那也是干粮。
亲戚们谈完了话走到张太虚身旁。
想说些什么家长里短的话,却一时间也觉得无从张口,就好像张太虚身上有什么高大东西,影响着他们的思维。
领头的糯糯的说了句:“给恁添麻烦了。”
“您是我的亲戚,就别那么客气。”
“哎。”
老农民虽然心眼不少,但也知道什么叫做占便宜和吃亏,在他的身边能占便宜,那就绝不惹他生气。
张太虚说完话后从驴车上下来,脚筋还是疼,先适应适应走两步。
这荒山野岭,对面的山中,有一座村庄里面少有人烟,离他们并不算太远。
张太虚闭目凝神,不再走动,而是任由自己的意识,随风而去。
他看着天边的颜色,逐渐变得黑暗,篝火旁的喧嚣,也慢慢停止。
月亮照在地上,抚慰着疲惫的人心,他在那些人的思绪中感到了,一种幻觉。
就是有一种幻觉,随着风而来,飞上天空,任由风吹着他们的脸庞,飘飘然欲仙。
他听到了那些愿望,当他睁开眼时,他从那些人迟钝的外表上,看出了潜藏在心里的不甘。
他们想成为神仙,想吃喝不愁,想妻妾成群,想享受自己的生活,这就是他们的梦想,这种幻想让他们忽视了眼前的困局。
他们老实说不是很怕死,却对活着有一种成瘾一般的执着。
如果张太虚这时挥手,破坏掉他们的愿望,第二天就会有人对于生命开始戒断,因为那比直面现实要痛苦的多。
生命是一种瘾,这就是张太虚在他们的身上看到的。
于是张太虚动了,他朝着对面的村子走去。
不管是再大的灾年,总有人可以依仗着财富,积累的粮食活到最后,把土地兼并起来,成为一方的富户。
可现在这个小村子并没有特别大的大户,只有一家还算排场,修了几节台阶,还养着狗。
悄悄的摸了进去,狗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进了院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一个少女正在睡觉,张太虚看来这都是无所谓的,他眼睛能看破黑暗。
找到了地窖,地窖里满是红薯,他搬走了一袋,留下两块大洋。
回到了扎营的地方,抱着这一堆红薯有些犯难。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的抱了一袋子红薯出来。
就把红薯放在他们的独轮车上,如果他们看到红薯时,打了起来,那就打吧无所谓了,他没有资格去教育他们。
因为这些人都是求生欲望极为强烈的,他们不要求什么,一切全凭本能。
躺在驴车上,他睡不着看着漫天的白雾,哈了口气转眼间就消散了。
次日那些人并没有因为红薯打起来,反而慌张起来,他们不觉得这是什么正常的事。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他们吃了红薯反而惴惴不安起来,于是又幻想着能不能给些衣服穿。
要是能让石头变成棉布,那穿在身上一定是极为暖和的。
张太虚一直走了二十余日,快要过年了,逃荒的队伍还是那么沉闷。
在路过大同,距离杀虎口还有一百里路,众人情绪稍微好了一点。
有官差下来探查他们是不是真的逃荒的,发了代表身份的流民牌。
有了牌子就可以让他们出关,谋生路。
当他看到张太虚时,眼睛眨了一下,像是认清楚了他是谁一样。
张太虚感受到了一阵杀意,虽然隐藏的极为隐秘,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官差离去了,不多时从远方那高大的关口上也传来阵阵杀意
张太虚无所谓有什么杀意,就算现在他坐着不动,只要有刀在身边,就没人能杀得了自己。
夜晚,刮起了大风。
张太虚听到了马蹄声,这倒是一种久违的声音。
那声音,整齐,清脆,沉稳有力,并且没有太多的杂乱的声音。
如果是商队的马,则会有铃铛的声音,而且不会跑的这么稳。
张太虚下了平板车,往前走了几步,站立等候着来人。
一群骑兵将他包围起来,领头的是个女子,身穿黑色的裘袍。
“你就是张太虚?”
张太虚不屑的嗤笑,看着这个女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只是不愿意废话,却也不愿意杀戮。
能够和平的解决,他也不愿意结仇。
“是我。”
女人说:“曾大人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为朝廷做事。”
“不愿意。”
女人注意到了他的刀,缓缓的退了两步,说道:“左大人已经把请功的文书,报给了朝廷。”
“那是一件好事。”
“可具体成与不成,还要看你的表现。”
张太虚摇了摇头,这本来就是一锤子买卖,现在想拿着这个要挟自己,那他算是打错了买卖。
伸手拔刀,说道:“若不成,我自取之。”
“狂妄。”
女人紧闭双眼,默默的念着什么,就见两条由尘土和煞气组成的手臂向他的双脚抓去。
张太虚又将刀收入鞘,运气在丹田。
“破!”
那手臂在空中,就崩碎了一地。
身边有人朝他射出一箭,却被张太虚伸手接过,折断插在了地上。
那箭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上面有些神力,他想这应该是左公说的,旗人特有的一种天赋名叫骑射。
旗人也有自己的修炼方法,敬天法祖和萨满,但是萨满很久见不到了。
张太虚没有拔刀,只是看着眼前这些骑兵。
“我不愿意再杀人了,如果你们真的对生命失去了欲望,我可以让你们无痛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