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1章 嘴角压不住的抽搐
东宫仪仗刚行至正阳门瓮城前。
突然,紫禁城方向白光骤闪,随即一声震天巨响传来。
整支队伍骤然停滞,众人不约而同回首望去——黑压压的乌云下,似乎有朵白色烟云在缓缓生成。
“殿下,打雷了呢!快看,那像不像一朵蘑菇?”董平作为贴身宦官,他肩负着保管太子印信的重任,按制不得离开步辇三丈之外。
此刻见这诡异天象,生怕惊扰了主子,连忙小步趋前,躬身禀报。
“知道了,什么蘑菇?不过是春雷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朱齐不耐烦的声音从步辇上传出。
朱齐自己制作的药物,当量他自然清楚。
开玩笑,若是到了蘑菇云程度,恐怕整个紫禁城都不能幸免。
董平讪讪退后半步,强笑道:“惊蛰未至便闻雷声,今年必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再耽搁时辰,天黑前出不了京城,看孤不把你们腿给一个个敲断……”朱齐板着脸斥道。
按照圣谕,此行出了正阳门,便要与锦衣卫指挥使商辂率领的巡河兵马汇合。
力士们闻令而动,立即抬起步辇向城外进发。
刚出城门,太子步辇扶手上那欢快跳跃的手指,出卖了朱齐此刻愉悦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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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从午门外散去的百官,忽闻这震天巨响,顿时骚动起来。
文官们顾不得体统,纷纷驻足回望,武官们则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佩剑。
一时间,午门外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天降祥瑞,有人则忧心是凶兆示警。
于谦立在人群边缘,眉头紧锁。
这声响似雷非雷,倒像是……火炮之声?
但是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这个离奇的想法,这时代的火炮很难有这般动静,而且在这宫禁之内,如何能有火炮声响。
他心头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
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又瞥见紫禁城上空那道尚未散尽的白烟,他低声自语:“这雷声来得蹊跷……”
单单一记雷响,让他又不敢确定。
这雷声只有一声响,他自己都不敢确定是不是雷声。
“于大人,”身旁的同僚凑过来,“您看这是……”
“天象之事,非我等所能揣测。”
于谦摆摆手,整了整官服,“本官还要去通政司递折子,先行一步。”
作为外官,他自然不知这爆炸声源自仁寿宫方向。
可想而知,通政司收到他这本折子,肯定会乱作一团——他的辞职绝对属于景泰朝的重大人事变更。
但是,想到府邸四周若有若无的锦衣卫探子,于谦的脚步愈发地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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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不知道爆炸声源自何方,自是有人知道。
乾清宫西暖阁,辞行完太子的景泰帝已经勉强用完午膳.
他今日觉得甚是心烦意乱,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仍然静静地呆在那里。
他也不想午休,这位帝王从来没有午休的习惯。
“兴安,陪朕手谈一局。”
于是他便找来司礼监掌印太监兴安,两人摆好棋盘,正欲下盘围棋。
突然,窗外冲天白光闪过,随即一声炸雷震得檐马乱响。
吓得景泰帝手中的云子“啪”地砸在棋盘上。
“来人!”
当值太监迅速入内,聆听圣旨。
“速查巨响的来源……”
景泰帝吩咐完没多久,外面便连滚带爬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随堂太监舒良。
“陛下!!大事不好了!仁……仁寿宫遭天雷了!”
听到此消息的景泰帝心头一震,赶忙问道:“皇太后可还安在?”
“回万岁爷,老奴……老奴着实不知……”舒良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躬身答道,“当时老奴刚从内官监回来,远远便见仁寿宫顶上光芒四射,雷声滚滚……”
“东厂提督王诚何在?”景泰帝声音冷冰冰的,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给朕查明白,仁寿宫这到底是天灾……”
他忽然抬手,遮住忍不住要抽搐的嘴角,到底是将这句话说完整了,“还是人祸。”
说完,景泰帝将手中的棋盘一推,站起身来。
“传旨,御马监即刻起封锁九门!加派宫禁巡逻队伍,凡形迹可疑者,一律拿下!
团营在京剩下人马,无朕手谕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以谋逆论处,夷三族!”
兴安正要领命,又听景泰帝继续道:
“速召兵部尚书于谦入内,”
他最终倚重者,还是想到了于谦,“朕要与他商议……”
“遵旨!”兴安敏锐地注意到,景泰帝如今用的是“商议”这个词。
“另外,”景泰帝又想到那刚出宫的太子,朝兴安扔出一块金牌,上面写着“如朕亲临”四个字,“凭此金牌,派人出宫追上太子仪仗!
传朕口谕:沿途加强警戒,如遇贼逆挡驾,格杀勿论!!”
正常程序来讲,太子出巡,如遇特殊情况,只有逮捕权力,并不能随意处死“贼逆”之流。
先前朱齐对刺客所言,多为起到恐吓效果,而并非真能诛杀九族。
整个朝廷中,只有皇帝拥有全国的死刑复核权力,死刑案件必须上奏皇帝“勾决”,地方官乃至刑部都无权最终定夺。
他如此交代,便是赋予太子一定处置权力,此举实属特例,文官集团知道后又必将引起一场争论。
此时,景泰帝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似乎刚才萎靡的精力又开始恢复。
全程中,他竟不再过问老太后宫中众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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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门高大的城楼在阴沉天空下,阴影都显得深邃了几分。
太子朱齐的步辇刚通过这座城楼,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东宫侍卫方阵最前列的刘六儿——这个前日还肩膀带血的汉子,如今已换上了崭新的战甲,站姿挺拔,精神抖擞。
未等太子开口,刘六儿已“唰”地一声单膝跪地,左手扶刀,右手握拳抵地:“侍卫统领刘六儿,叩见太子殿下!”
他显然对新身份还不甚适应。
身后数十名锦衣卫大汉将军随之跪倒,铁甲碰撞之声犹如骤雨:“叩见太子殿下!”
朱齐见到熟人六儿,本就放松的心情更添不少愉悦,此番竟不顾礼制,一个箭步从步辇上跃下。
杏黄色的常服下摆扫过尘土,吓得董平险些惊呼出声。
“都起来!”朱齐亲手将刘六儿扶了起来,他故意在刘六儿肩甲上来了重重一拳:“刘统领这身子骨,倒是比那西域宝马还结实!”
刘六儿耳根瞬间涨得通红。
就在几天前,他还是个只能远远护卫的普通侍卫,连直视太子都是僭越,那天还曾为不能与太子说上话而懊恼。
此刻见太子如此亲近,他条件反射般又要跪下:“属下……”
“再跪……”朱齐朱齐佯怒,眼中却带着狡黠的笑意,“再如此多礼,孤便让你此行只负责刷马鞍!”
他暗自思忖:商指挥使这动作倒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景帝这么快就批了这侍卫的提拔……
商辂是一个经不住念叨的人。
朱齐思绪未落,便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只见一匹通体乌黑、额生白星的骏马疾驰而至,马背上那个绯袍人影在距仪仗十步处猛勒缰绳。
玉顶黑驹前蹄腾空,溅起的尘土惊得几名侍卫慌忙拔刀。
——锦衣卫指挥使商辂终究是在九门落锁前赶了出来,只是这出场方式,着实与他自己的理想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