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生骸
星河碎屑如泪滴般悬浮，黑袍人指尖抚过与楚昭白相同的下颌线，暗金骨纹在两人皮肤下同步脉动。他们足下的星骸竟开始重组，拼凑出一具横跨虚实的巨大棺椁——正是寒渊江底那具青铜椁的千倍镜像。
“三百年了，这具身体用着可还顺手？“黑袍人抬手撕开胸襟，露出与楚昭白脊背完全对称的七枚骨刺，只是色泽如墨，“当年你将恶念封入《饲魔典》，可曾想过我会在星骸中重聚魂魄？“
楚昭白握剑骨的手微微发颤，那些被吞噬的亡魂记忆突然在识海翻涌。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立于血祭大阵中央，亲手将哭嚎的楚家幼童投入熔骨鼎——黑袍人的每句嘲讽，竟都是他亲手抹去的真实。
“不...这不可能...“剑骨刺入掌心，剧痛却让记忆愈发清晰。素衣女子消散前打入他灵台的往生引魂术，此刻正将封印层层烧穿。
黑袍人嗤笑着掐诀，星骸棺椁轰然开启。棺内沉睡着九具玉骨，每具都生着楚昭白的脸，只是额间嵌着不同色彩的星辰。“看看这些失败品吧。“他踹翻最近那具冰蓝玉骨，“吞噬到造化境就崩溃的残次品，连做容器的资格都没有。“
楚昭白忽然呕出黑血，那些玉骨额间的星辰竟与他体内剑骨共鸣。每颗星辰都对应着一段被篡改的记忆：天机阁修行的岁月是假，素衣女子的温柔是假，连寒渊江底的苏醒都是精心编排的戏码。
“还不明白吗？“黑袍人指尖挑起他下颌，“你才是被饲育的魔胎，而我——“他身后浮现出万千锁链，每根都缠绕着楚昭白熟悉的面孔，“才是真正的饲主！“
现世裂隙中，素衣女子破碎的命魂灯突然重燃。她残留的一缕魂魄依附在烛阴断首之上，透过神兽竖瞳望见星骸空间里的真相。当黑袍人召唤出记忆锁链的刹那，她燃烧最后魂力撞向太虚山禁地——那里镇压着楚家初代先祖的弑天戟。
星骸空间剧烈震颤，楚昭白手中《饲魔典》突然烫如烙铁。书页间浮出素衣女子以血为墨的新章：“饲魔者亦为饲者，饲者终成被饲者。“黑袍人脸色骤变，缠绕记忆的锁链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胸膛。
“贱人！竟敢篡改契约！“他嘶吼着抓向虚空，太虚山方向却传来弑天戟破封的龙吟。烛阴剩余八首同时炸裂，洪荒血雨浇在弑天戟上，唤醒戟身铭刻的楚家禁术。
楚昭白趁势捏碎《饲魔典》，书页残片化作骨甲覆体。那些曾被吞噬的剑气、星辉、雷法在骨缝间流转，竟在胸口凝成素衣女子的命魂灯纹。黑袍人周身锁链寸断，每断一根，楚昭白就多出一段真实记忆。
“你以为赢定了？“黑袍人突然癫狂大笑，撕开自己的胸腔。那里跳动着半颗黑色星辰，与楚昭白体内的半颗白星完美契合，“星骸双生子，噬心亦连枝——你我本就是一具骸骨劈成的两半！“
弑天戟破空而至的瞬间，黑袍人化作流光钻入楚昭白灵台。星河棺椁将他们吞没，棺盖合拢时显出一行血字：“饲魔典终章，双生噬天骨。“
现世开始崩塌，太虚剑宗七十二峰接连坠入弱水。素衣女子残魂附在弑天戟上，看见楚昭白在棺中与黑袍人融合。当黑白双星彻底相融时，楚昭白睁开左黑右白的异瞳，抬手间便将坠落的群峰凝为剑阵。
“原来如此...“他轻抚弑天戟上的楚家铭文，身后浮现出完整的吞天剑骨虚影。那虚影竟有千万手臂，每只手掌心都睁着烛阴竖瞳，视线所及之处，连崩塌的天道法则都被吞噬重组。
寒渊江逆流上天，在破碎的苍穹上写就新的秩序。楚昭白立于江涛之巅，脚下跪伏着黑袍人消散后留下的星骸王座。素衣女子的声音突然在风中响起：“阿昭，该醒了...“
王座突然伸出骨刺扎入他脊椎，无数星骸顺着血脉涌入心脏。楚昭白终于看清最后的真相——所谓双生子，不过是初代吞天剑骨分裂出的善恶两面。而每代剑骨继承者，都在重复着自噬的命运轮回。
弑天戟发出悲鸣，楚昭白却笑着将它刺入眉心。黑白双星从颅骨裂缝中升起，在苍穹之上碰撞出新的混沌。素衣女子残魂化作星火融入其中，终于补全了三百年前楚家血祭缺失的最后祭品。
当光芒散尽时，寒渊江底浮起两具相拥的玉骨。一具心口嵌着命魂灯，一具脊背生着弑天戟。江面新生的朔月倒影里，隐约可见素衣女子撑着纸伞，对虚空轻道：“下次轮回，别再弄丢我了...“
楚昭白站在江涛之巅，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那些被吞噬的剑气、星辉、雷法在骨缝间流转，竟在胸口凝成素衣女子的命魂灯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莹白的骨骼上浮现出复杂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在缓缓蠕动。
“这就是吞天剑骨的力量吗？“他喃喃自语，声音在江面上回荡。那些剑修们惊恐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首席执剑长老强忍着恐惧，厉声喝道：“布阵！诛魔！“
七名剑修迅速结阵，剑气纵横交错，形成一张巨大的剑网向楚昭白笼罩而来。然而，楚昭白只是轻轻一挥手，那些剑气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弱了。“楚昭白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骨刺，轻轻一弹，骨刺便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洞穿了首席执剑长老的眉心。
其余六名剑修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走。但楚昭白岂会放过他们？他双手一挥，六枚骨刺同时飞出，精准地刺入了六名剑修的后心。
“吞噬。“楚昭白轻声说道。顿时，七名剑修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所有的精血和修为都被骨刺吸收，最终化作七具干尸，沉入江底。
楚昭白感受着体内暴涨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天道不容？那我就吞了这天！“
就在这时，江底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楚昭白低头看去，只见一块青灰色的石碑从淤泥中缓缓升起，碑面上刻着四个大字：“往生渡厄“。
楚昭白瞳孔微缩，这分明是三百年前自己亲手刻给楚家祠堂的镇魂碑。他伸手抚过碑文，那些字迹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重组成了新的文字：“饲魔者终为魔饲“。
“有意思。“楚昭白轻笑一声，屈指轻弹碑角。整条寒渊江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江水倒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苍穹之上骤然传来龙吟，太虚山方向腾起万丈霞光。护山神兽烛阴冲破云霄，这头千年未动的洪荒异种此刻却朝着江心方向垂下九首，暗金竖瞳中滚落的热泪化作火雨灼穿云层。
“连你也认得出这身骨头么？“楚昭白冷笑抬手，掌心骨纹暴涨。烛阴最中央的头颅突然炸开血雾，其余八首竟争先恐后地撕咬起同源精血，仿佛在争夺向他臣服的资格。
江畔乱石堆中，一盏琉璃灯忽明忽暗。素衣女子跪坐在破碎的命魂灯前，灯芯幽蓝火焰中分明跳动着楚昭白前世的面容。当她抬头望向江心暴走的烛阴时，发间骨簪骤然浮现与楚昭白脊背相同的剑形骨刺。
“终于...等到天骨现世了。“女子嘴角溢血，指尖却温柔地抚摸灯盏裂痕，“阿昭，这次师姐的往生引魂术，可不能再被你识破了。“
楚昭白似有所感，转头望向江畔。他的目光穿过重重水雾，与那素衣女子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间，无数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前世今生的画面交织重叠。
“师姐...“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
素衣女子站起身，手中的命魂灯忽明忽暗。她轻轻一挥手，灯芯的火焰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幽蓝的光柱直冲云霄。
“阿昭，该回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迷失在轮回之中。“
楚昭白只觉得头痛欲裂，体内的吞天剑骨剧烈震颤，仿佛要挣脱他的控制。他咬紧牙关，强行压制住那股躁动的力量。
“不...这不是我的命运...“他低声嘶吼，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烛阴的九首同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整个寒渊江为之沸腾。楚昭白抬头望去，只见天际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无数黑影从中涌出，朝着他疾驰而来。
“终于来了吗？“他冷笑一声，眼中燃起熊熊战意，“那就让我看看，这所谓的天道，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楚昭白双手一挥，七枚剑形骨刺同时飞出，在空中化作七道流光，迎向那些黑影。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吞天剑骨疯狂运转，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灵气。
素衣女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轻轻一挥手，命魂灯的火焰化作一道屏障，将楚昭白笼罩其中。
“阿昭，小心！“她低声提醒，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楚昭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姐，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