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受命于天
在血月的照耀下，陆沉秋的獠牙如撕裂的利刃般洞穿了夜空的裂缝，星辉如瀑布般从天际倾泻而下，染红了这片古老的帝国。他凝视着前方，看到初代监正的血肉正在他齿间重生，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面庞微微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终于等到命星归位。”声音从他的喉间低沉传出。
紫禁城的地底，突然传来深沉的震动。九具龙尸在沉睡的岁月里陡然睁开了竖瞳，凝视这片曾经的帝国。刻有“燕”字的青铜剑在震动中碎裂，每一寸的碎片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陆沉秋背后的北斗肉瘤裂开，七条星辉锁链从天际穿透虚空，将太庙中太祖的画像撕成碎片，飞散在空中。随着碎片坠落，隐藏在画像后的暗格缓缓打开，露出一具干尸。这具尸体头生羊角，缓缓站起，额头上的北斗纹路与陆沉秋的心跳同频共振。
这时，北京城的建筑开始发生变化，飞檐化作獠牙，城墙如脊骨般耸立，而护城河竟化作盘踞万里的蛇蜕，蜿蜒纵横。“原来大明朝……”陆沉秋的声音里忽然掺杂了龙吟，“本就是饕餮尸身上长出的毒蕈！”
与此同时，王承恩的桃木身躯突然开花，结果的每一颗人面果吐出粘稠的丝线，这些丝线如蛛网般迅速蔓延，缠绕住宫殿的结构。乾清宫被这丝线缠绕成巨大茧状，直到第一声心跳从茧中传出，陆沉秋忍不住嗅到了熟悉的骨灰味道。
《饕餮录》的扉页猛地撕裂，半截青铜浑天仪从书中钻出。仪轨上沾染着新鲜的脑浆，那是三日前失踪的钦天监少监的痕迹。陆沉秋的手掌按在浑天仪上，瞬间读取到徐光启最后的记忆：在洪武三年的雨夜，太祖朱元璋亲自将《枯荣经》交给了王承恩的前世。而龙椅下，初代监正正在啃食建文帝的肋骨。
“陛下，该进丹了。“记忆中的徐光启声音沙哑，端着玉盘，盘中金丹的表面赫然浮现出崇祯帝的恐惧面容。
陆沉秋的獠牙猛然刺破虚空，咬住了破茧的九眼尸王，那尸王头戴冕旒，面容竟是正在融化的崇祯帝。当帝王的血肉第一次进入他的口中，陆沉秋的脊柱剧烈扭动，二十八根星骨突破皮肤，生长出来，每根骨节上刻着不同藩王的名字。
“原来你们朱家……”他低沉咀嚼着带龙鳞的血肉，身后的饕餮虚影开始吞噬血月，“才是养在饕餮遗骸里的蛊虫！”
王承恩的桃木碎片突然自爆，化作漫天符咒。每道符咒都映射出不同年号的玉玺，最终在虚空中拼成“受命于天”四字。陆沉秋的《饕餮录》开始暴涨，书页如巨浪翻滚，裹住了传国玉玺的虚影，狠狠咀嚼着那句流传千年的谎言。
当最后一丝星辉被吞噬时，陆沉秋终于看到了真相：他的羊角，竟是初代监正刺入饕餮颅骨的北斗樯，而所谓修仙之道，不过是分食饕餮尸体的蝼蚁们精心编织出来的谎言。
血月在这瞬间彻底破碎，紫禁城发出沉痛的呜咽。陆沉秋站在崩塌的星图中心，目光凝视着从掌心中生长出来的新命格——那是一只正在啃食周天星辰的幼年饕餮。
就在这时，陆沉秋掌心的饕餮命格突然发出了啼哭，声音与当年师父在乱葬岗捡到他时的婴儿哭声惊人相似。破碎的星辉在他周身凝结成茧，二十八根星骨穿透茧壳，虚空中拼出残缺的《步天歌》。
紫禁城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九具龙尸尾巴紧紧相接，围成一圈，死死困住了正在啃食星辰的幼年饕餮。陆沉秋发现，自己的獠牙正在融化——那些吞噬的星辉中，竟藏着初代监正的三魂七魄。
“好徒儿。”初代监正的声音从每颗星辰中传来，“你以为挣脱的是天命，实则是老夫的牙床。”
《饕餮录》挣脱了陆沉秋的掌控，书页间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这些手臂犹如恶鬼般撕开了陆沉秋的脊背，将正在成型的饕餮命格生生扯出。直到此刻，他才看清，那命格表面布满了与徐光启身上相同的星斑。
“从你吞下第一口星官血肉开始……”初代监正的残魂在命格中现身，“你就成了温养饕餮真灵的鼎炉。”
整座北京城突然倒悬，护城河中的蛇蜕张开无数复眼。陆沉秋的羊角疯狂生长，尖端刺入虚空，勾出七颗血色星辰——正是当年师父为他种下的北斗封印。
王承恩的符咒碎片迅速聚合成丹炉，炉身上浮现出历代皇帝的面容。崇祯帝那已经融化大半的头颅从炉口探出，嘶吼着吐出带龙鳞的诏书：“朕以万里河山为饵，终钓得这尾吞舟之鱼！”
陆沉秋的脊柱一寸寸碎裂，二十八根星骨化作囚笼。他看到自己的饕餮命格被投入丹炉，与九具龙尸熔炼成一枚刻着“受命于天”的金丹。初代监正的狂笑震落血月残片，那些碎片落入护城河，竟化作无数头生羊角的婴孩。
就在金丹即将成型的瞬间，陆沉秋残留的一截指骨刺入眼窝，剧痛令他窥见了最后的真相：所谓饕餮遗骸，实则是被分食的洪武天道。而他被篡改的记忆深处，依然清晰记得那个暴雨夜——自己亲手将羊角刺入初代监正天灵时，溅在《饕餮录》扉页上的血迹。
“原来我才是……”陆沉秋的喉骨发出最后的震动，那些在血河中沉浮的羊角婴孩突然齐声啼哭。
丹炉轰然炸裂，真正的饕餮命格破壳而出。这一次，幼兽啃食的不再是星辰，而是缠绕在诸天之上的因果线。当第一根代表“洪武三年”的丝线被咬断时，紫禁城地底的龙尸开始褪鳞，太庙中的太祖干尸化作飞灰。
陆沉秋消散前的最后一瞥，看到另一个自己从建文帝的尸骸中站起，手中《饕餮录》的扉页干干净净，唯有北斗七星在封面上闪烁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