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探

团队内部最近确实没有安全感，前些天还有人来问林悦：“HRBP会不会被全员开除？”

秦澜走的时候也提醒过林悦，她也想过要去找盛兴聊聊，但是目前没有想好应对策略。如果盛兴真有这个打算，她并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和团队争取权益。所以就想先把这个项目做完，至少项目期间盛兴不会动她们。而且盛兴看到她们的价值后，也会有更多争取的空间。

所以，当有人问的时候，她都会认真地告诫大家：“没有官方消息就不要乱传，做好手头上的事，老板们会看到我们的价值。”

现在看来，这样的说辞远远不足以安抚大家的焦虑。市场太萧条，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像在说：“先顾好眼前的努力，未来的命运不用太关注。”

估计是团队的小伙伴也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也不排除有个别人员动了歪心思。

多事之秋，四面楚歌，攘外必须先安内。

她准备找机会先试探一下盛兴的口风，自己心里有底了才能更好地想对策安抚团队。团队齐心，项目就能做好，她也能更快赢得盛兴的信任。

想到这，她发了一条消息给盛兴，约了汇报项目第一个阶段的时间。

汇报时，她没有讲音杰这里的卡点，而是重点讲了项目目前进展顺利的部分，还有下个阶段的计划是什么。汇报结束后，明显感觉到盛兴心情很好。

见时机成熟，林悦非常诚恳地说：“盛总，目前我的工作重点除了这个项目外，一些 HRBP的工作都在正常推进，小伙伴们最近工作状态也很不错。您对于我们团队的工作有什么具体的要求不？我在日常的工作中也给她们多强调。”

盛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认真地说道：“HRBP是我了解业务团队的重要工具，团队内部的一些声音你们多向我同步。”

林悦见盛兴表情认真，语气坚定，不像是随便应付她，一下子心里有了底气，回道：“明白。”

走出盛兴办公室，她的步子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

盛兴与刘峥前些年的分工一直都是：盛兴负责商家资源，刘峥负责内部管理与线上运营。这是因为盛兴来自文化圈，匠人资源很丰富，而刘峥来自于互联网大厂，内部管理与线上运营更擅长。

现在看来，盛兴想要深入到团队内部，但很多管理者的信任并不能那么快地建立起来，HRBP却可以帮他达成这个目标。

秦澜离职时的暗示与现在公司里的传言，都是刘峥阵营故意为之。如果没有了 HRBP团队，就能从某种程度上切断盛兴与业务部的信息流。即便还有其它的信息来源，但也不会有 HRBP天天跟会，天天和业务泡在一起，来得更细节与更中立。

所以在职场上并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是永远的敌人，有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大家也只是因为立场不同，产生了不一样的言论与行为。

坐在工位上的林悦正在懊恼和纠结，该如何再找机会与音杰聊一下时，突然收到刘峥的飞书消息：“来一下我办公室。”

林悦心里一惊，心想看来她与音杰发生冲突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刘峥那里。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拖着疲惫的步子向刘峥办公室走去。以前刘峥分管林悦时，也经常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但都是秦澜带着她，她只需要在边上旁听，记录，偶尔在秦澜的示意下补充一些细节。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去找刘峥，还是在刚和他的爱将吵了一架的情况下。

林悦不禁担心起来，刘峥会不会像音杰一样，觉得她是仗着盛兴的势，故意为难他下属呢？

很快便来到了刘峥办公室，看到他正在埋头看文件。他抬头看了一眼林悦，朝林悦温和地点头并示意她坐下。林悦将门轻轻关上，坐在了他对面。

他的眼神越是无波无澜，林悦就越忐忑，最近倒霉的事情太多，真怕这一次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刘峥缓缓开口道：“音杰性子太急，刚我已经说过他了。这事你也只是一个执行者，怎么能把气撒到你身上呢？”

林悦先是一愣，随即陪着笑脸致歉道：“是我的问题，没有处理好部门的协同，给刘总添麻烦了。”

刘峥摇摇头，注视着林悦，轻声关切道：“你向来稳重，情绪管理能力一直很强，为什么昨天会在会议室和音杰吵了起来，听说还摔了椅子？”

林悦一听“摔椅子”几个字，本能地动了动嘴唇想要为自己辩解，椅子只是被不小心碰倒的。她抬头迎上刘峥的眼神，好像他一点都不介意椅子的事，更关心她的情绪。

接着就听到刘峥关心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不是最近盛总给你的压力太大了？盛总不懂人力资源，你后面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毕竟我当年招了秦澜，秦澜后面又招了你，这足以说明我们三个人管理理念是一致的。”

林悦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刘峥的用意，同时又想到了他和秦澜故意传播“盛兴要将 HRBP全员开掉的信息”，突然她心里多了一丝防备。

她脑子飞快转动，想着应对的说辞。很快林悦谦卑地开口道：“盛总很负责任，对工作的细节也很关注。当然这都是因为盛总和您一样心系公司的发展，所有的初心都是想要公司越来越好。另外，盛总虽然以前没有管理过人力资源团队，但是他很谦和，在一些专业问题上也会询问团队的建议。”

刘峥定定地注视着林悦，一副看透她的表情。心想秦澜说的没错，林悦对于人性有着较高的敏感度。他从林悦这句话里听出了三层意思：盛兴把她盯得很紧，她在盛兴那只有建议权，同时也在劝他们都退一步为公司考虑。

随后，刘峥又说了一些无关痛痒和鼓励林悦的话后，就让她去忙了。林悦刚起身，刘峥又补充了一句：“‘胜任力模型’这个项目是你在秦澜离职后，独立负责的第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关乎团队各层级的利益，所以在部门中推进时你得考虑得再周全一些。”

林悦快速回道：“明白，感谢刘总指导。”

说完她便走出了办公室，她当然听懂了刘峥的示好和拉拢。最后那句话貌似还有点警示的感觉，如果她不表态，是说以后会在项目上为难她吗？她在公司 7年，3年 HRBP经理，对团队的人员变迁，各路人际关系都非常清楚，目前还握着个能牵动员工利益的项目。

所以，刘峥想要拉拢她，这一点都不意外。

刘峥当年创办大胜的初心很简单，就是赚钱。按他的经历，首选的项目肯定是电商，但是电商平台几乎被淘宝、京东、拼多多几大巨头垄断。刚好这时国家号召文化复兴，他敏锐地嗅到了商机，选择了“匠人”这个赛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大胜的创始人，也是 001号员工。

为了打入“匠人”这个圈子，他通过弯弯绕绕的关系找到了盛兴。

盛兴从小家境优渥，有一个想要复兴传统文化的梦想，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盛兴以公司 002号员工的身份加入，早年两人配合得还算融洽，在各自擅长的板块发力，推着公司往前走。

但是随着公司的发展，不同的出身，不一样的创业初心，使得两人的战略理念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刘峥更在乎商业价值，想要借着“匠人”的壳子，做成能快速变现的电商卖货平台，而盛兴有着文化人的傲骨，坚持走高端精品路线。刘峥认为公司得先活下来，盛兴却觉得那样会拉低了调性、伤害了品牌，公司会死得更快，而且他很在乎在文化圈里的面子。

于是，两人就这样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但林悦总觉得这一次和以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们把很多动作都放在了明面上。团队内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显露出自己站队的意向。

林悦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还和苏玲一起探讨过。林悦还看不太懂商业模式，只能从两个人的管理风格来考虑。

刘峥管理比较务实，结果导向，对事不对人，总体来讲管理风格与她更合拍。而盛兴给她的感觉刚好相反，管理上有些形式主义，比如提倡无效加班。人也比较谨慎、保守，还有一点点多疑，如果一开始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以后不管事做的多漂亮都是白搭。

这也是为什么秦澜那么强的业务能力也要被开除的原因，听说当时秦澜向刘峥汇报时，在观点上和盛兴有过多次摩擦。所以盛兴会忌惮秦澜和刘峥的关系，不信任她。

后来盛兴也试探过林悦和秦澜的关系，甚至还有意引导林悦对秦澜做出评价。林悦每次都尽量绕开话题，实在是绕不开了，就回到具体的场景里，客观地讲一些秦澜做的事情，至于人的部分从来都不做评价。

几次后盛兴也看明白了，林悦很珍惜现在这份工作，也不会轻易评价别人。这倒是让他很安心，因为他会联想到，林悦不会在他面前随意评价秦澜，也不会在别人面前随意评价他。

对于林悦来说，关于站队这点上，盛兴是她的直接领导。她其实是没得选的，因为盛兴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如果盛兴要动她，她不可能指望刘峥会保她，毕竟他连秦澜都没有保住。

当然，她也不能得罪刘峥，公司半数的团队依然是他在分管。HR各种事宜的推进，还得仰仗他的支持，同时刘峥与盛兴这些年就跟坐在跷跷板上的两个人，总是忽上忽下，有种轮流坐庄的感觉。

关于这一点，林悦去“企查查”上查过两个人的股份，盛兴比刘峥多一些，但是另外还有好几个股东，股权结构看着很复杂。林悦猜想董事会内部估计也是各种利益牵扯着，才会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吧。

所以对她来说，目前最好的状态就是能保持中立，扮演好一个勤劳、踏实、一心想要为公司好的“纯臣”，不管以后公司的形势怎么变，现阶段得明哲保身。因为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稳定更重要的了。

1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很快就过完了，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要有“冷静期”这个说法。而且更讨厌的是，第一次去登记，第二次去办理都必须在工作日。

明天上午她又得请假，与高明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但愿不要出现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