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菌丝引路，村民虚梦
山雨初歇，菌丝蜿蜒如银蛇引路。
徐清宁负手缓行，苏小檀抱竹篓缀后。
若是路上看见野果缀枝，小狐狸眼珠滴溜转，衣袖蹭了蹭便咬一口，末了擦擦嘴，没毒就多采几颗扔背后竹篓里。
“道士哥哥尝尝？”苏小檀踮脚递过果子，唇边沾着紫红碎屑。
徐清宁接过，又瞥见那鼓囊囊的篓子，嘴角微翘，心下好笑。
这小狐狸总能莫名其妙的寻到零嘴，倒也算天赋。
难怪当初从青丘一路跑过来都没饿瘦，怕也是这般边走边吃罢？
片刻后，徐清宁脚步顿住，苏小檀耳朵微动，听到前方山坳忽传铁镐凿石声。
“道士哥哥，前头有光！”
两人绕过断崖，果然见四五个粗布短打的汉子猫腰刨土。
铁镐磕在青石上，火星裹着晶屑乱迸，筐中矿石莹蓝似星屑。
“道士哥哥，那樵夫伯伯不是说山中有妖物，村子里的人不敢进山吗？”
小狐狸冒头，看着那些鬼鬼祟祟的村民，悄声问道。
在明知进山可能会遇到妖物的情况下，这些人却要冒着生命危险进山，只为采石。
即便是苏小檀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采灵矿石的。”徐清宁驻足蹙眉
苏小檀踮脚张望：“他们挖的蘑菇石亮晶晶的！“
碎石堆里嵌着乳白矿石，纹若菌丝盘绕。
徐清宁随意捏起一块端详，认了出来：
“太岁排出的余秽。”
苏小檀鼻尖耸动，闻到了“灵力”的味道。
“太岁肉芝，食浊吐清。”徐清宁解释道。
“依附于地脉生存的太岁肉芝吞食地脉浊气的同时，其排泄物会改善土壤生态环境，有时候还会排出带有灵力的原矿石。”
“这些矿石加工之后，就成了能为修行之人阵法与法器提供灵力的灵石。”
“所以凡俗之人偶然发现这些矿石，拿去青山府那种规模还算可以的城池，能算是一笔不小横财。”
苏小檀“喔”的一声，神色惊奇，她头一次知道修行之人用的灵石竟是来源于此，可随即想到什么。
“那他们岂不是在扒太岁的……”
苏小檀突然捂住嘴，耳尖泛起绯色。
“你这么说也没错。”徐清宁眼底掠过促狭。
“不过他们这般狂挖，如揭人痂疮。”
“怕是会惹来太岁动怒。”
“山野道士懂个卵！”
徐清宁两人本来也没打算隐藏身形，驻足片刻，自然被那几个村民注意到。
为首的麻脸汉子直腰啐道，铁镐咚地杵进碎石堆。
“无主之矿，爷想采就采了，就算是官府老爷来了也没话说。”
“况且青山府的仙家老爷们稀罕这石头，一块能抵十担米！挖的多了，能换青山府三进宅院！”
徐清宁也不恼怒，只是呵呵一笑，眉眼俱是闲云。
“太岁头上动土，你这梦里的宅院怕要变坟院咯。”
“臭道士，你哪来的？敢吓唬老子？”
村民们面色变得不善起来，手握铁镐，竟想将徐清宁两人围起来。
毕竟这灵石矿乃是稀罕之物，若是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
苏小檀狐耳炸立欲驳，可却被徐清宁指尖点在耳尖：
“待着看好戏就成。”
不等苏小檀疑惑，矿脉裂隙喷出青烟。
为首麻脸汉子手背青筋暴起，皮下竟钻出雪白菌丝，须臾间爬满矿石。
余者惊叫逃窜，却见漫天孢子如萤，沾衣即绽菌伞，菌丝悄攀村民足踝。
须臾，众人眸染金纹，木然转向密林。
“跟上。”徐清宁乐呵呵跟了上去。
苏小檀狐尾扫开扑面孢子。
“道士哥哥，他们骂你，你还救？他们这不活该吗？”
“贪字头上两条尾。”徐清宁点了点苏小檀。
“说的好像你在白云观，没偷吃过我留的夜宵一样。”
小狐狸狐耳倏地绯红：“那、那是借！”
“还了吗？”
“那今晚我还你，给你做饭？”苏小檀咬牙。
“别，上次蘑菇汤烧穿铁锅，你下厨，我怕活不到青山府。”
此话自然引来苏小檀一阵粉拳殴打。
菌丝尽头，竟是一处小小秘境。
秘境藏于古槐虬根下。
秘境中，那些挖矿的百姓，以及之前失踪的几个百姓。
此时正被菌丝缠缚，面容安详，唇角含笑。
筐中菌菇莹白如玉，步履却似尺规量过般齐整。
徐清宁摘菇轻捻，菌伞裂开金粉，沾指如星屑。
“太岁肉芝的种籽，这是送人入梦呢。”
苏小檀一听大怒。
“害人的坏东西就该烧成炭！”
“烧了，谁替它疏通地脉？”徐清宁屈指敲她额角。
“地脉之中繁杂灵力，修士修行排出的浊气、炼丹的废料，可都指着太岁吞吃转化疏通。”
就在此时，秘境深处传来闷雷似的呜咽。
小狐狸似乎闻到什么，拎起块灵矿嗅闻、
突然狐耳倒竖：“道士哥哥，你看这矿里……”
徐清宁闻言并指劈开矿石，一缕紫瘴逸出，眸色微沉。
“原来如此……”
徐清宁望向幽邃秘境。
“是青山府的瘴气混入地脉，太岁吃坏肚子。”
青山府的毒瘴来自哪里，自然是玄霄剑冢。
看来玄霄宗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瘴气都已经顺着地脉蔓延了……
“瘴气混入地脉，太岁这是在闹肚子，难怪抓人做苦力。”
“那这些憨货还能救么？”
“当然，太岁吃坏肚子脾气差，这群人还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略施惩戒而已，不伤性命。”徐清宁笑道。
“况且你看，工钱在这儿。”
徐清宁一缕剑意附着在苏小檀双目之上。
小狐狸睁眼一瞧，发现这群村民头上都浮现出一团云雾似的幻境。
比如离她最近的那年轻村民，此时的美梦正是青山府大宅里，与妻儿分食炙鹿，炉火暖融。
“拿虚梦抵工钱，比白云观还抠门！”苏小檀吐槽道。
“唉，这话我可不爱听哦。”徐清宁开口。
“不过若是想解除他们的幻境，需寻个药引。”
“跟我来。”
徐清宁带着苏小檀钻入秘境林中，俯身寻找。
拨开菌丝帘幕，苔痕尽头趴着条赤纹蜥蜴，正抱着灵矿石舔得锃亮。
那蜥蜴瘦长逾三尺，背覆玄灰鳞甲，暗红斑纹流转若熔岩
“知道这是什么吗？”徐清宁问道。
苏小檀摇摇头，她对这种一眼看上去似乎不太能吃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正所谓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晓得了！”苏小檀发挥天才级理解。
“下次中毒把七步内的野莓、地耳、蚂蚁窝……”
徐清宁扶额：“这是朱砂蜥，伴太岁而生，以太岁灵排出的灵石矿为食，其鳞片能克制菌丝毒性。”
指尖轻叩鳞甲，金石声惊得小兽缩成团。
“能吃吗？”
“当然，能入药的自然……”
徐清宁话音未落，蜥蜴突然窜起咬他手指，被剑气定在半空。
苏小檀趁机戳它肚皮：“凶巴巴的，炖汤肯定苦！”
徐清宁捉来朱砂蜥，取背鳞十片，埋入雷击枣木炭烬，煅至赤红。
后碾粉拌蜂蜜，以铜锅熬煮。
“张嘴。”
徐清宁舀起药汤，菌丝缠缚的村民如雏鸟待哺。
一一喂服村民饮汤后，村民眸中金纹渐褪，茫然环顾：
“俺的柴刀呢？”
只是短暂愣神，众人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禁脸色发白。
而之前那麻脸汉子更是个人物，在别人还懵逼之时，此人已经对着徐清宁翻身跪倒。
“求仙长救命！”
苏小檀蹲在药锅旁撇嘴：“方才不还说野道懂个……”
注意到徐清宁投来的目光，小狐狸急忙闭嘴。
道士哥哥又该批评她小孩子不能说脏话了。